文／王芳

「有作者們的支持，出版商不必在書商面前抖得像個篩子，不要因為訂單量大就膝蓋發軟。如果總是這樣軟弱，何時才是個頭？」說到出版商的作為，喬納森‧羅伊德（Jonathan Lloyd）的嘴角露出一絲不屑。

作者的守護神：對抗出版商
在過去的五年裡，隨著零售商的不斷施壓，出版商越來越視作者為替罪羔羊，他們堅持要求作者的版稅要與圖書實際銷售收入當為計算指標，而不是和售價。這讓身為英國版權代理人協會的羅伊德火冒三丈。在羅伊德看來，這簡直是無法無天。他一針見血地說：「表面上來看，這要求很合理，出版商和作者共同承擔風險，誰也不吃虧，可是實際情況不是這樣。如果允許這般操作，出版商就會放心大膽地在折扣上對零售商做出讓步。結果是折扣上升，作者版稅收入下降，而出版商則在訂單量的增加中撈到好處！」

羅伊德認為，如果出版商可以隨意規定折扣的比例，代理人就無法事先確知版稅的金額，也就無法判斷作者收到的版稅是否合理。作者和代理人的利益很可能被出版商和零售商的黑箱作業犧牲掉了。在這方面羅伊德有充分證據，最近與羅伊德簽約的作者們向他出示了以往同出版社簽署的版權合約，羅伊德看到了血淋淋的事實：「沒有代理人協助的作者受到了無情的壓榨。出版商答應付給他們實際收入的10%，可是你仔細研究一下條款，就會發現實際的版稅比例只有區區出版價的2.2%到3.5%！」

在羅伊德看來，由於零售商勢力的成長，版稅計算公式確實可以有所調整，但這種調整的結果絕不應該是將所有的風險全部加在作者身上。因為比起出版商和零售商來，作者的所得本來就微不足道。羅伊德認為：「現實情況是，在英國，出版品的折扣已經是全世界最高。代理人們對於任何進一步降低版稅的提議均感到草木皆兵。如果遇到大額訂單，版稅的確可以商量，但無論採取哪種方式計算版稅，都應該顧及作者的利益。」

由於出版業彼此競爭的壓力，出版商互相不信任，往往不能聯合戰線來對抗零售商的過分要求。也曾做過出版商的羅伊德深知其中道理：「出版商根本不可能團結起來抵制零售商。我們今天組成聯合陣線，同意給零售商52.5%的折扣，明天就會有出版商打電話給那位零售商，出賣我們事先達成的共識，以55%的折扣誘使零售商為他保留所有的貨架（Shelf space）。作為版權代理人，我的工作就是保護作者，當然我們也願意幫助出版商獲取最大利潤，但不是不顧一切代價。」

「專業管理」模式
現任企業領導階層的羅伊德自己承認，1993年10月離開「哈潑‧柯林斯」時，並沒有深思熟慮，離職的決定做得過於倉促。回憶起在大眾圖書部的日子，他的心情並不輕鬆。由於機構鬆散、人員冗贅，大公司的出版生活總給人一種不穩定感。這讓羅伊德學到了如何去做一名好的管理者。

「當時我就下定決心，如果我坐在管理者的位置，我一定要為員工創造令他們安全舒適的工作環境。人生只有一次，而大部分時間又得在工作中度過，所以如果員工在公司裡不知所從，他們不開心，甚至為將來惶恐不安的話，那真是經營者最大的失敗」。自從羅伊德1995年成為「科蒂斯」的執行董事，他就開始實踐自己的管理理念。他的一位同事這麼評價他：「羅伊德從不缺席任何一場晚會，很多人因此認為他是一位標準的花花公子，但事實是，當他不參加晚會時，他就會留在辦公室裡，一直工作到深夜。他讓一切都進行得有條不紊，公司所有的人都喜歡他，認為他是可信賴的。」

「科蒂斯」是一家不折不扣的新生代傳媒公司。五位主要董事中有四位不到四十歲。羅伊德與公司主席保羅‧席瑞希望為公司樹立信心和方向感。羅伊德招募年輕才俊，重點培養。為此他耐性十足地用了兩年時間從「AP Watt」挖來喬尼‧凱勒與尼克‧馬斯通，讓他們管理公司迅速成長的影音部門。公司有專門的員工培訓課程，工作閒暇則做做瑜珈。羅伊德本人的辦公室裡也有一套健身器材，這一切都與傳統辦公室的氛圍截然不同，那裡沉悶壓抑，而這裡則輕鬆自然。

說到出版業的薪資水平，羅伊德至今仍感到不可思議：「其他出版社的起薪低得嚇人一跳。我們給的當然比他們多，我可不想讓我的人在倫敦活不下去。」他認為，如果出版商們願意多支付幾千元，他們肯定會獲得更多的回報。他說：「公司要為員工的一生考慮，忠心可靠的員工是公司發展的命脈。無論你是出版商還是代理商，都不能無視這一點，因為你的客戶是作者，他們最看重的就是穩定的人際關係。」

「小而精」的選擇
鬥牛士（Picador）出版社的彼得‧斯卓思〈Peter Straus〉決定離職，轉行做代理人。羅伊德為此感到難過，斯卓思的離去，意味著出版界又少了兩位優秀的出版人，好的編輯越來越多，但好的出版人卻面臨人才荒。

問題出在新形態出版方式所導致的一身多職上。出版人如今要做管理人，出席各種會議，反而忽視了最基本的工作──獲取和閱讀文稿。由於出版人時間不夠，所以代理人就要為作家的工作多擔一些責任。羅伊德承認他們甚至還負起了一部分編輯重任。甚至有人提出讓代理商獨自承擔整個出版業的生產線，羅伊德覺得此一建議不足取。他說：「我認為應該提攜更多優秀出版人。代理人的工作只是照顧作者，這包括與出版商緊密合作，達到一本書以最好的方式編輯、出版、經銷。版權代理人的功能不應浮濫，當然他的服務對象應該有所擴展。」依據羅伊德的設想，代理人的業務要向版權服務的所有分支拓展，「科蒂斯」今年年底要開展演員版權代理業務，未來他們的客戶要涵蓋傳媒界的更多領域。

「科蒂斯」去年完成了管理階層收購（MBO）的準備工作。公司的執行董事幸運地從「迪士尼」得到了700萬英鎊的投資。2002年1月，由羅伊德、彼得‧羅賓遜、喬尼‧凱勒、尼克‧馬斯通、班‧霍爾一起買下了公司，這意味著他們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發展，「科蒂斯」公司2001年的營業額有420萬英鎊。

公司易主以後，下分兩個部門，羅賓遜和凱勒負責圖書部，馬斯通則主管影音部。儘管分開了，但兩個部門仍有某些功能重疊。這種狀態也非常符合羅伊德所稱道的「專業管理」模式。羅伊德認為企業規模大小與經營好壞是兩個概念。小企業往往更容易生存。羅伊德反對專業部門之間的盲目合併，因為這樣做並不一定能取得1+1=2的效果。「例如圖書與電影的確有著共同的利潤帶，但是員工和部門的特性必須在管理者的考慮之列。」

羅伊德承認很難用一句話概括出公司的特點。「我們從事的是專業經營。與許多公司一樣，我們相信最好的服務是一站式服務，我們最大的作用是剝削（這個詞聽起來有些殘酷）作者的才智，用各種可能的方式，在英國和世界各地推銷他們。」

廣開源頭 做大代理
今年三月，羅賓遜為戴維‧斯達奇博士成功代理了與英國電視第四頻道的一筆交易，價值兩百萬英鎊，為期兩年，斯達奇博士因此成為英國歷史上得到最高電視酬勞的歷史學家，斯達奇博士的案例為「科蒂斯」開啟了高額利潤的源頭，帶來了接踵而至的生意。「科蒂斯」最近幾年完成了好幾項大額的代理交易，包括海瑞‧庫茲魯（Hari Kunzru，見上圖）的《印象派》（Impressionist）與杰克‧阿諾德（Jack Amott）的兩本書。據說前者的交易額為100萬英鎊，而後者也達到了20萬英鎊。

現在從事版權代理人這一行的人越來越多，對此，羅伊德當然不會加以批評，他認為，從整體來說，出版商向作者支付的報酬低於市場水準，而大部分代理人還不會掠取所有的預付款，他們知足常樂。

由於越來越多的出版商拒絕接受毛遂自薦的作品，所以許多不知名的作家轉而尋求代理人的幫助。然而很多作品的反映越來越冷淡。但是羅伊德領導下的「科蒂斯」卻始終未放棄這一族群。他們每週平均接手兩百本主動投稿的文稿，雖然這些書的出版前途渺茫，出版率低於1/1000，但是羅伊德仍然不願意放棄這些作品，他的立場是除非公司消失，否則那些不知名作家就會在「科蒂斯」找到一個起點。不過，現狀也使他感到憂心，讓我們聽聽他的想法：「當今時代，在寫到第四本之前，你是不是會出名的，因為你需要三本再版書來激起人們的興趣。可是銷售商卻等不了太久，因此市場變化得實在太快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