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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5/24 10:22:01瀏覽533|回應5|推薦9 | |
我的心,好痛 他,二十一歲了。 四年前的母親節,他光著腳,翻牆,離開我,離開他住了兩年多、離開他自出生以來唯一擁有自己房間的「我家」。 他是我姪子,我哥的兒子。 五歲時父母離異,媽媽信神信佛信鬼信仙,就是不信自己可以獨立撫養孩子;離異的夫妻爭戰不斷,爲錢爲子爲怨為情。 五歲那年,獲准到我家吃頓飯,離開時想盡辦法要將那把新水槍,藏進褲襠裡,免得回去挨媽媽罵,沒收他來自爸爸家的東西。七歲上小學那年,他被帶著到公司找我,拎著我買給他衣服的袋子,袋子很大拖在地上,他眼睛好亮、笑得好甜。八歲那年,他在校跌倒受傷,打電話質問我:我爸爸呢?你們家為我做了什麼?我要改成跟媽媽姓! 上了國中,爸爸終於邀他同住,但是眼裡有沙的繼母,讓他發現自己不受歡迎;眼裡有釘的親生母親,天天探問他是否受到欺淩。 國二那年,我家小河馬爸爸說,不能再讓這孩子蹉跎下去,「叫他住到我們家,我教他英文、你教他國文,請個老師幫他補數學。」小河馬爸爸聽說了他國小老師在畢業典禮那天,對全班說:「我想大家都會有光明的未來,祝大家鵬程萬里,除了XXX之外。」小河馬爸爸知道功課不好的他,小學六年備受歧視,小河馬爸爸為他心痛。 國二、國三、高一,陪他參加考試,陪他選學校,他是小河馬天天掛在嘴邊的哥哥,他是我媽心肝似的金孫,他彷彿是我的孩子,他卻在母親節那天,翹家。 從此像斷了線的風箏,只知道他又回到媽媽身邊,睡在外婆家的客廳地板,只知道他騎摩托車出車禍,石膏一打就是三個月,只知道他纏著爸爸要學做生意,只知道他輟學到餐廳打工。 四年來,他沒來找我,唯一一次,穿著一身黑衣,拎著一瓶洋酒,坐了計程車來,說要送給姑丈過年禮物。我很笨很笨,竟然看著他的指甲說:「你又該剪指甲了,男生留這麼長指甲真難看。」他的朋友開車來接他,我沒送他。 他還是和爸爸聯絡。爸爸,那個充滿崇拜、依賴、期待的名詞,無時不刻環繞他的心頭。他偶爾會打電話給我,說他怨,怨爸爸,會打電話說他愛,愛爸爸,但是我知道,他爸爸沒有辦法解除他的怨,也沒有辦法滿足他的愛;他的爸爸對他來說,其實很虛幻,他的爸爸從頭至尾,不曾想過如何當一個好爸爸。 寫到這裡,好痛、好痛,大哭。 連著兩天,和他用電話談,他放不下心頭的怨,怨爸爸、怨媽媽、怨繼母,怨繼母那備受爸爸寵愛的姊姊。 我要他往前看,往光亮的地方看,要他浴火重生,要他重新開始。 但是我心裡好痛,我不知道除了這些老生常談,我還能說些什麼,我還能像四年前那樣,教他國文、幫他裝便當、替他找數學老師補習、陪他到學校拜會新老師嗎? 他的生命歷程,我能做什麼? 我甚至努力回想,他在我身邊的日子,我有沒有因為小河馬忽略他?我好惶恐,是不是我逼他讀書,給了他壓力,讓他領悟自己不是讀書的料。我好自責,為什麼那天,沒發現他會走,為什麼沒在他走之前,讓他知道我愛他,我真的好愛他。 有什麼方法可以挽回這一切?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的人生重來一遍?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的眼睛重新亮起來、笑容再甜? 我不知道。 我知道的竟然只是,我的心,好痛。 好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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