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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4/02/01 23:37:28瀏覽249｜回應1｜推薦15 | |
| 28 偷 渡
經過當地人的指引，李惠芳找到李婆女婿介紹的蛇頭。那人矮矮小小，一付不起眼i模樣，然而這個人辦起事來倒是相當乾脆，一副說了就算的氣慨。他見了惠芳的情況，登時一口拒絕，說他不能帶她們偷渡。惠芳求他，他跟惠芳說一個女人帶三個這麼幼小稚子，風險委實太大，他不願幹。他強調越界的事豈有像她們婦道人家以為那般簡單，她帶著小小孩就不容易，又是三個，那就不用提，太容易出事的，不說越山過水的不方便，根本上就容易讓水警逮著人，到時她自己就逮不說，更害得同行的人受連累。 惠芳不放棄，一再懇求他，說她的小孩很乖，不哭不鬧，很能配合大人行動。但不論怎麼說那人就是不鬆口，就是不允接受她一家人。惠芳自知自己情況，打一開始就傾其所有，把身上所有的錢財全數交給了他，只求蛇頭能帶引她一家人偷渡。求來求去，李婆女婿的交情在關鍵時刻是不生作用的，她心知除非有厚利，是無法打動此人。但她已再無其他值錢的物事，最後她掏出貼身藏在身上的玉石，就是施菖蒲臨刑前托付她務必親手到她丈夫唐餘堯手上的紅豆雞心石，她把它拿出來，這是她最後而且唯一的法宝。這下才打動蛇頭，這人終於看在宝石份上，加上看她們母子也確實可憐才勉為其難地答應。 拿出施菖蒲臨刑前的最終托付，惠芳曾作誓無論如何艱難險阻都要為施姐送到情人手上，她不能不有所不安。但她此刻拿出來作為換取偷渡之資竟全無躊躇，她考慮的是此生成敗在此一舉，如果過不去，通不過此關，還不是一切都落空，她的想法是只要最終得見夫婿，一切都好談，施姐的心意，見了面她自然可以傳達。所要傳逹是施姐臨終前對情人刻骨銘心的心意，宝石本身終究不過只具象徵意義，她若人都過不去，見不對方，那哪還有任何訊息可傳遞？ 所以面臨取捨當口，她並無猶豫，對施瑛的付托轉致寶石的任務雖然她一直懷著全付心意來成全，然而在此嚴酷時刻唯有讓它功敗垂成，以致才能逹成更要緊的目標。她很篤定，她不能不這樣做，過不了邊界，見不到唐餘堯，還不是一切都成空。事實是她已山窮水盡，再也沒有法子可想可行，所有的成敗在些一舉，過得去，她還能夫妻，父母子女團聚 ，過不去一切都甭提，更惶論完成她對施姐的信托，事到如今，她也只有對不起施姐當初的付託了。 與趙氏夫婦分手，惠芳一家人先行動身偷渡，這回道別可真是生離死別，完全不作此後或今生得見的許諾，大家從此各憑命運的造化。她帶著孩子受盡折磨，唯有的願望只是希望能走到孩子們父親面前團聚。到了這一地步，她又不由得想著唐餘堯會怎樣想？男人的私心，她暗中揣摩，她想她的遭遇，他很可能並不在意，她有種覺悟：男人對女人的愛，似乎寧願看自己的女人為自己受折磨受苦，他們要藉此來確定女人的堅貞與犧牲。 回首來時路，她不能不感嘆！多少辛苦艱辛與掙扎，終能走至這一地步。過去的不論是好是壞，她終於走了過來，多麼不容易地一段綿長無絕底道路，失身、斷然離棄萍水相逢的愛情、飢饉、折磨、永不止息地奔波。此刻回顧，她竟然感到心神恍惚，她看著趙夫妻兩人帶著一個十二歲大的孩子都么折掉了；她真不知道自己究竟憑藉的是什麼竟然領著這麼三個幼小孩子平平安安地走到這裡，走畢這麼一段不可能完成的路途。 是日傍晚，一行十人由蛇頭帶著草率出發，沿著田隴，一字行無聲前進，前面一個領路人，最後是蛇頭壓陣。雨季田裡很少人幹活，尤其到了傍晚，完全見鳥著人跡。前面蛇頭帶著一行人默默向前進，不時停下，留神探看四週動靜。正待繼續行進時，他忽然招手讓大家停上，他見到遠處有軍車接近，蛇頭一揮手大家很快地沒入莊稼地裡，巡邏車在不處停下來，他們這些偷渡客一個個在茅草叢中誰也止敢動，沒人吭聲，半天不動中，惠芳摟住孩子準備著，手掌放在小霞的嘴邊，必要時會握住要她的嘴讓她噤声。 她一心祈禱娃娃別怕，別出聲，她準備著，絕不能讓小霞出聲號哭，只要她有動靜，有要牽動號哭的跡象她就得握緊她的嘴，萬一出聲就不妙，那會害死大家的。還好一個六七個月大的女娃，已有某種程度底知事，尤其在這種嚴酷時刻，大人們的謹慎與畏懼也感染著小女娃，小女娃從頭至尾含住奶嘴，不曾出聲，她媽媽可是捏緊一顆心全神貫注地警戒著。還好時間不長，巡視的軍車沒多久就啟動，迅速駛離走了。 兩個蛇頭一前一後乘黑帶著他們一行往邊界河床邊行進，到了河岸，一個蛇頭特意站上岸邊顯眼處，點了根香煙作招引號記，不多久一艘平底船即刻沿著黑潻潻河岸邊出現駛近。 八個偷渡者，按照兩蛇頭的指示，一一登上擺渡船，無聲底啟行。 他們一行人這樣地由蛇頭帶著坐擺渡平底船朝著外海行進，惠芳打量同船偷渡人，看來應都是有辦法的人，算是花得起價錢的越界偷渡的辦法。惠芳盤算她自己本身，她可是一路自上海長途跋涉過來，或走或停，幾幾乎花了快上一年的時間，終於走到邊界，最後落得付完偷渡費後，盤纏也用盡了 惠芳不是不知道那麼多越界過去港澳的難民，儘多空身冒險過去，即使身無分文，到了那邊覓賤役打粗工後來都能活一去。吃若耐勞 她則一路行來不能不說是受盡折磨，她不會再乎的，問題是她身負三個小小孩子的安危，沒法像一般光棍漢那般隻身穿越鐵絲網，泅水渡河越過邊界去到對岸。她不可能像那般人那樣憑著力氣和運氣赤手空拳地過去打天下。 惠芳在羅掘俱窮的情形下，她仍不得不傾注僅存的所有來弧注一擲，因為除此之外，她可沒有第二條路可選。絕大多數越境者多半是泅水渡河穿越邊界過去到對岸，一路得躲避兩邊邊境軍警巡察，因之泅水過程，很多人為躲避巡邏艇急泳体力不繼而淹死的不計其數，更有人被邊界解放軍以及對方水警追逐時放槍打死的。 蛇頭說起這些過程來是歷歷如繪，然而他領的這一船人，個個俯身扒坐艙中，望著眼前的河水倒是一片平靜，一時尚看不出有何危險，而放眼瞭望河流和邊界地帶在星空照耀下也看不到蛇頭說的任何屍体，也許枉死者都就地掩埋掉了。 蛇頭提醒他們真正要躲要防的不是共產党這邊的公安，共產党並不在乎偷渡者，你要離開，就離開，並不是非要逮住你回去送勞改，他們只是形式上的防堵，巡邏也不過是做個樣子，常常虛應故事。真正要防堵的是香港政府那邊，那邊的英國殖民地政府，才使忍受不住縺綿不斷大量流離入境的難民，這麼多難民潮真會把港澳彈丸之地吃垮壓垮。所以殖民地政府這邊嚴格執行防堵流竄下來的難民入境。蛇頭警告他們真正要避開的是香港的水警，那才是防堵人蛇的鐵衛，要逮住他們再抽解送回多解放區。 小舟乘著夜色越過界河，雖然是藉著黑暗貼著沿岸小心冀冀地行舟，全船人仍個個提心吊膽，朝著海面進發，他們一行人出奇地順利，小舟沿岸駛下來未遇見水警巡視，取後他們幸運地靠岸，蛇頭領著他們急速地朝內急奔，竟然一點麻煩也未遇著，上到港島地土上。 大伙上氣不接下氣地進入港島的荒蕪的鄉村地域，他們這一船偷渡客算是越界潛入得逞，蛇頭略加指點後，各自立即四散作烏獸散奔逃尋路去了。 惠芳離開之際，原先跟她接頭蛇頭叫住她，特塞給她一些港紙零錢，惠芳吃了一驚，不想做蛇頭的人還有這等好心。蛇頭拉住她，特意指點她行進的方向，要她一路走向大埔，到了大埔尋到火車站，可以用港紙買車票搭火車進九龍城。還更進一步告訴她一路要注意及防備事項，如何避開香港偵防警士，到了香港要如何在城裡行走及找廉宜宿頭。 惠芳千恩萬謝感激不已，感謝此人及時的指引及支助，一再述說菩薩一定保佑他這個好心人。 這是個不容易撞到的有良心的蛇頭，人們都說蛇頭吃人不吐骨頭，看來也不盡然，還是惠芳一個單身母親領著三個稚子逃命，委實太悽慘了，縱然看慣生離死別蛇頭也不能不生惻隱之心。他清楚惠芳掏光了盤纏，身上已無分文，縱使見慣難民慘狀的他也於心不忍。到了最後時刻竟特意還她一些錢鈔，幫她一程。看多了這條路悲慘的人與事，刀口舐血的人也會有發善心的時刻。 黎明來臨，唐李惠芳母子四人已坐上火車往九龍城進發。坐在位子上，雖然敏感地覺著與當地人乘車者有所不同，但她仍感到安然，不以為自己是個偷渡者，她沒有恐慌，沒有害怕，絲毫不畏懼車上服務員把她母子舉發交給當地警士。她付出太多，也經歷太多，沒有什麼可丟失，沒有什麼能再嚇住她，何況她持著車票，名正言順坐在卡位上，和所有人都沒有不同。 終於坐在往去香港的路途上，這是她旅程最後一程，等待在前面的仍是一片未知，她不能不激動。坐在她旁邊小渝和弟弟則完全被乘坐的火車與新奇的地方與景致吸引，姐弟兩人一臉訝異又好奇地瞪住車窗外向後移動的景色，鐵路兩邊，一邊是海，一邊是山，晨霧掩冉，自海上侵襲而來，雲霧曦陽形成一片灰濛如霧的奇異景色，晨光穿透薄霧照得樹木是灰的，鐵道旁的屋頂也是灰的，甚至廣植嘉禾的田畝也是灰的，田隴上行走的農人遠覷也是灰的。 這是一個改變與動蕩的地土地帶，沿華南地區大量流徒的人民侵入這個殖民地的島嶼，火車駛往市區愈接近城市，就愈見臨時舖蓋的簡陋屋宇，沿途不時錯落簡陋臨時搭起的小屋聚落，密密匝匝地罍疊在一起，三合板加上石灰急救章地蓋將出來一大堆堆積的聚落，洋灰敷地，成千成萬地人們急遽延伸。又是一趟史無前例地中國人民大遷徒，中國人民是不斷遷徙流離逃難的民族，惠芳想她自己即其中沒沒一員。離開湖北老家，戰亂遷徙流離沒停過，不曉得何年何月她終得安頓下來。雖說眼前目 的就要實現，她應該興奮，然而這麼艱辛長程跋涉，人已完全疲憊，振奮不起來。這樣的艱難掙扎才走到這一步，她自己倒不足惜，可憐的是孩子，小小年紀就得無止息地奔波無定在路上，幾乎一出身就受著命運的播弄，從來未安定下來過。 火車進站，停下來又再行進，惠芳隨著子女的驚嘆的目光，見著鐵路邊不時出現寺廟，子女驚喜見到色彩斑爛復飛簷走壁廟宇以及廟會前擺滿了的彩帳與紙紮的七彩花環，而廟宇門前攤販與鄉人群集趕早，再加上焚香拜祝的信徒都是她的子女從未見過的奇特景相。 乍見跪拜祈福的信徒同樣也給了惠芳一個奇異的印象，已好久不復見著此種景象。她自幼是在家中聽佛經誦念聲長大的，她祖母和母親都是敬虔的信徒，尤其祖母成日都在香案前唸唸有詞地禮佛。自解放軍解放祖國後後，佛寺成了禁地，和尚還俗，神龕佛象全都砸掉，人民避之唯恐不及。此刻再見著這樣的景象，她不由有些悸動，讓她重拾那急遽棄除記憶。 記憶讓她覺悟自己這樣子掙扎奮鬥著過來活脫像極了一頭水牛犛田，一個人牽負著整個子女家庭的責任與重擔，奮力使勁一畝田又畝田地犛過，現在終算到逹臨界點，過了田畝連綿的鄉村，就會進入香港城市，那就是她行程的終點，她們母子目的地的到逹，她們一行最終離開了竹冪到逹自由的土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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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連載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