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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經失調序 ─ 莫大自囈
2006/01/19 07:35:39瀏覽979|回應0|推薦5
更新時間: 12/10 2004

今年大唐知識出版社幫著我出版兩本書:一本是我長久以來一直希望出版的短篇小說選集「乳環」,另一本旦長篇小說「飛往巴黎的波音848班機」,原先還預計在十月份左右出第三本小說「月經失調」。結果未能如期趕著出版,隨後眼見市場愈來愈不景氣,年底的卡片季又將屆,恐怕上書店的書架或平台都有困難,於是準備拖過這兩個月,到來年初再上市露面。

要過去的這一年還不錯,總算是出了兩本書,雖然結果一如識者預料般不佳,然私心仍頗覺寬慰,長久以來的心願得到履行。雖然仍想能再加再厲多出兩本,可是出版商家一路觀察市場,要等到發出去的書籍回流,銷售報表出鑼,才能作定奪是否再出次一本書。

像我這種沒市場的作者,能一連出了兩本書總該知足了吧!可是人心難以饜足,當初可是求爺告奶只求出上一本書就阿彌陀佛,天下太平。可是一本書既然死賴活搞地出來了,馬上忘了先前的慘狀,胃口跟著大了,一本再一本吧!恨不能一年搞惦四、五本。更還滿懷美夢,祈禱賣得也不錯,希望能進入暢銷排行榜。

哈哈!當然不會有這等好事。事情仍如我以往一逕的遭逢,即使是甜美的果實,一碰我手仍就成了苦澀的黃連,怎麼吞也吞不進喉嚨。反正過程仍舊一成不變地照著我一貫既艱辛又無望底人生歷鍊,仍然棲遲於原來起步時的一籌莫展,堅難困頓的處境無絲毫改觀。

這樣的結果,說來不出原先得到的忠告。之前,我曾花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到處打恭作揖,拜佛求神向許許多多出版社,求人賞臉,看一眼在下的文章值不值得排印成鉛字。回應自然是不屑一顧,好心點的還肯告訴我死了心吧!順便附贈預言:即使印就出來,也賣不掉。

但我這顆老騾子,從來不會死心。說什麼也只相信我寫的作品可是好得震古爍今,無論如何也得將之印刷出來不可。後來終於碰到貴人大唐知識出版社,老闆牙一咬慷慨赴義,硬把乳環印了出來。但令人氣結的是,結果還真如那些趨炎附勢的出版商所料,怎麼樣的努力賣,就是賣不掉。印了三千本,竟然賣不到二百,令出版人血本無歸。

書賣不好,我也不知慚愧,對於像我這樣窮途潦倒,霉得生癬的作家感覺早已遲鈍,說不上是什麼傷害或打擊。反正我這個厚臉皮,自封的大作家為的只要蒙混到出版,把書排在大書店之一隅露個臉,於願已足,目標已就。

話雖如此,看看別人小說賣的嗄嗄叫,總沒辦法服氣。多年生活掙扎,氣焰活力已消磨殆盡,可是酸葡萄的勁道並未稍減。同樣寫小說,同樣二百多頁的書,何以雙吳、張大春、候文詠、張小嫻、李敖、痞子蔡、藤井樹的小說一刷再刷賣上幾萬本,在下的偏就不值大眾一眼之顧。天下之大,何以偏容不下我,看看內容吧,他們哪能跟我比。但讀者就這麼瞎了眼,我這個自誇中國當代最偉大小說家偏偏沒人看得上。人人只曉得看狗屎,俗爛的衰小說。

我的作品銷不掉雖則老早就被人告知,偏不信邪。總之,不到黃河心不死,到了河濱還是死不了。可一路坑坑卡卡摸索到了這個時節,幻夢確該畫上終止符,也不得不瞭然今生今世翻身實已絕念無望。

面臨現實的殘酷唯有承載負袒,雖心頭仍隱隱不平,不甘就此悉心消逝隱去。多少年來,我老錯覺地認為小說界也像影劇界是最最容得下不時冒泡出來的奇葩異彩,而且整個文壇與社會似乎都一迄在翹首等待於出色的作品與寫作人。我誠然不夠世俗標準的好 ── 這個論點我欣然接受,而且自負地以之為當然。但是我以為這些年來,小說我已看得夠多,也敏於作判識。比較自五四以來以迄當前的中國或台灣,無論海內外以中文創作的眾多小說作品,我以為以我作品的水準或成就,除了魯迅及張愛玲,現今之世,不可能有任何人可攖吾之鋒,應可稱得上中國最偉大的小說創作者。

同理類推,照我自己看法,「月經失調」絕對是五十年來最了不起的文藝創作小說。再三拿中港台三地作家的作品與之相較,實難覓到如我這般出色的作品。當前最走紅的候文詠的短篇,是台灣作家裡面之皎皎者,但拿過來跟我巳出版的短篇集「乳環」一比,不啻天淵之別。對人性探討的深刻及融會貫通辜不論,娛樂性及文筆的優雅,易讀性也是旁人萬不能及我之項背。

但他的書隨便哪一本都可賣上三四十萬本,我自吹自擂老半天也賣不上二百本,天下事真個不甚平等。命運像似開了我一個玩笑,或者受制於人們的健忘與不仁,忘卻文學原來是什麼模樣。還是我尚獨自留連於上一世紀初人文主義啟蒙或復甦運動之風向漩渦,我的覺悟猶如甫自荒廢墳坑裡掙扎攀爬而出的屍骸,茫然於世上光怪陸離底迅速演變。



我大言不慚地眨低所有創作人,恬不知恥地自我吹捧中國第一,套句我們今上的名言:「有那麼嚴重嗎?」

是,是,是沒那麼嚴重。說說而己,不過是出諸戲謔或開開自己玩笑吧!我一向鄉愿,人最客氣,也最崇敬別人與權威了。這樣肆無忌憚胡言亂語地自吹自捧,一點也不像我向來為人般謙沖自抑。

坦白招認,我真不能確定我寫的小說會如我自吹自擂那般出色,通常我很怕回頭看自己的著作,雖然近來在修訂上已較前此努力得多。寫就的文稿總不會完善,一瞥之下只見毛病刺目,甚至百出,非得即席塗改無以釋懷,所以在完稿前漸領會不息地修修改改的必要。巴爾札克每一見其草稿或完稿上手,就無法抑制地要刪修訂正及重寫,我頗能体會他的心情。

好作家乎都有一再修騰改寫的習慣或毛病,我倒不是好作家,不是不去修改訂正使之完善,而是更糟,完稿之後,面對自己的小說,我是怎麼樣也看不下去,情緒上的抵禦,就是不願意去再看一遍。尤其是長篇作品,看了頗有令自己肉麻之感。個中情意綜,相信識者應有所領會,在此不想闡述。由於盡量避免碰觸回顧自己的作品,所以對我自己作品的觀感幾乎都得自旁人讀後回饋。別人若說了什麼會心的好聽話,我記得比什麼都牢。不好聽的,大概都當耳邊風,過後即忘。不過許久以來,不好的話並不多,有的話,大都是從網上看到的,而且也不是針對作品,都是對我自己寫的作者簡述之類大吹大擂的詞句不認同,罵罵三字經之類的粗口。

我想難獲得回饋,主要是作品如不深獲讀者之心,誰耐煩去告訴你。況且又吃力不討好,何須費神。因之,我很少得到回饋,有什麼佳言美句,自然很珍惜地記誦下來。

因此之故若說自己寫得多好,多偉大,實有如睜眼瞎話。自己看都不肯看,怎能說是寫得是不世出的好哩!可是講是這樣講,信心還是有的。自己的不看,看別人的作品,卻帶勁的很。而一看之下,常會忍不住翻出自己作品來比較印證一番  ─ 我是指短篇,對自己長篇真的抵禦心甚重。一比較,頓覺優劣立判,別人的作品委實差吾遠甚。所以說我之勝過別人,不是空口說白話,確是有一定程度地比較觀摩。

我相信我的鑒賞力,對於文學與藝術擁有非比尋常的敏銳及敏感,所以總的來說,認為我就是中國最偉大的現代小說家,應是八九不離十。


排除章回小說,單就五四以後的新小說,我要自封為最偉大的小說家,得把這個名號括弧在五十年內,如此就不必去觸及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的圖騰人物張愛玲與魯迅,張愛玲1950 年以後已無著作。毋庸諱言,以我的才份與成就尚不足以憾動這兩位頂尖作家。

偉大的創作心靈一定是洞悉他本身時代情境以及普遍的可体認的人性共通性,深度尤勝於廣度。張愛玲對文字的敏慧,人性的浸淫與洞悉以及人情世故近乎圓融底領會,我是萬不能及。魯迅作品全投射出時代與人性的深沈意識,對中國社會犀利又鞭辟入裏地剖析及韃伐,也遠超乎我能力之外。然而我有我的長處,我的作品常能呈現出一種類乎渾然天成般的與現實之符應,讀我的作品自然可感受那種類似渾沌般地情境體會,從乳環其中幾篇作品就可見到有如天籟般的創作。

張愛玲與魯迅在他們有生之年都未得以達成作家生涯的完全成就,他們均未能如世上最成功的作家們一樣產量豐富,沒能把自己的意念作多方闡釋,沒有達成作為一個作家生產能量的極致,他們兩人在某種程度上都可以說還只是一個偉大創作心靈之雛形狀態。張最完整的作品在於赤地與鞅歌,但寫的都不是她最拿手最讓人稱道的小資產社會裡的都市兒女感情剖析,魯迅則更是無一完整的系列作品呈現。


魯張對我的寫作不能說有什麼影響,尤其魯迅接觸既晚,他的阿Q正傳、孔己已我也不欣賞。張愛玲是傾心她文字功力與對女性心理的捉摸。我的寫作植根的淵源是來自翻譯西方名作,最明顯地途徑來自托斯妥亦夫斯基與卡夫卡之影響,這兩人作品是本性的揮發,一

般作者不易模傲得來。我一見他們的作品,立即認同,沈溺於他們的作品之中,身不由己而且硬生生地模傲他們來步出我的寫作之路。

說我寫出來的作品有種渾然天成的效果,一方面出諸對此兩人刻意描摹,另一方面應是天性使然。托斯妥亦夫斯基的周遭及人物觀察是追究性的,他在意人際間的關係與環境的影響,身份,如何過日子,人們在他眼前消失後會怎樣的生活與發展。

卡夫卡則是種對生命本身及過程的詩意體會與理解,同時也是類乎德奧表現主義式的觀點對人物及生存環境引發出個人感受。相對而言,托斯妥亦夫斯基有些像印象主義作風,從角色外在呈現來體會內心世界。張愛玲則可說從另一種觀點著手,用女性特有的細膩感受來呈現體認,給我的感受效果是殊途同歸。

托斯妥亦夫斯基後期完成五部巨作,我寫到現在,「月經失調」應是我之首部重要作品,我也想與之類同地對人與人際關係一項項來探討,當然是一種啟發,不可能也不願硬生生地照著來模傲。



現在正當「月經失調」密鑼緊鼓準備於來年一月出書上架之際,突然平地一聲雷,新聞文化局猛地頌布出圖書分級制。我最先在網路上見著,不知好歹,不曉得與我會有何干係。但是出版商卻通知我,「月經失調」會有麻煩,光看名稱就非得上限,一上限書店可能怕麻煩,到時根本上不了書架。

哇塞!這才見真章!己夠難銷了,還火上加油,突地冒出這鍋書藉漫畫分級制竟也惹上我了。這民進黨政府真不是人,什麼事都在為選票打算,看來這本書搞不好要胎死腹中。但過後想想,臺灣政府上一向小頭祟面從來不曾真正大刀闊斧地幹過什麼事,老是雷聲大雨點小地裝模作樣地做姿態罷了。驚濤駭俗地欺嚇小老百姓作為誠然從不間斷,但要真正人頭落地般的變革倒尚未見著。所以看來也不會有無大影響,不可能真要禁掉某些文字。

秦始皇焚書坑儒是歷史事件,「華氏四百五十度」是小說故事,想來最多也不過如電影分級制,打上限字。雖阻擋書藉部份之流通或銷路,卻無桑曉路,弄些名目,愚弄民眾,事情保證還是照舊,變不了什麼大的,打上限字,不見得一定不好,像電影一樣偏有人非限不歡。


猶豫再三,到底值不值得如此這般不知避忌地寫出這篇非必要的序。雖然不妥善我還是寫下來,而且打算一寫就立即貼在網上,拿來作為出版前的打書及推銷,也是一打。還希望像投石入湖,說不定會激起些連漪波起。

總覺得所有的努力、名聲、知識、愛情、健康、財富權力甚至追求永恆,都只是短暫的行程與目標,一切與人類存在相干的事物都有其極短暫的界限,終其全力掙扎追求的目標,都只是一種過程,所有的努力與目標或者成就越過界限就是喪失、破敗、衰頹、死亡或毀滅。一切的努力或作為若把時間稍為拖長來看都是荒誕、無意義。那末我這樣厚著顏面自吹自捧地求證我偉大與成就,不說事實上無能扭轉任何丁點區別,而且正如前言,究有何意義。我終非魯張,在紙上推演半天,費力攀緣,厚著臉皮無恥舉證,既無助於事實改觀,而且連一霎時空幻的虛榮浮誇的自我得意都沒有,最多不過發洩積鬱。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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