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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01/19 00:30:51瀏覽1163｜回應0｜推薦1 | |
| 這床棉被就是老婦現在孑然一身所有的一切，也就是老婦被兒子媳婦急急忙忙扔棄出來的唯一連帶丟出車外的物件。
老奶麻她兒媳家永遠的磨難與麻煩終於如此這般地被丟得遠遠的，有點像某些家庭不再想養下去的老狗一樣似地對待辦法，一車帶到老遠陌生的地方順手扔棄在路邊讓它自生自滅。不說老婦不識路，就是識路也絕無可能如此長途迢迢走回去。當然更不可能會像有些扔出去的家犬，雖被扔得老遠還能出人意外地自己摸索回去。一個失智老人哪有那來那種能耐？走不回去的。即使就是隻狗也得還靠著一路灑尿，憑著氣味才尋得回來時路。 老婦人昏庸失憶，搞不清家門牌，什麼情況也講不清楚，弄不懂狀況，況且還可能是逾越州際的行為？老太太不識英語，這可是她兒子媳婦以為斷絕的最有力 的屏障，扔掉出去 ，就絕無讓老人回頭的可能，老婦人就進入死巷。說不出英文的地走和名字，老婦人就什麼都不是，她就是被活生生地扔在馬 路上的一顆破塑膠袋。 一點靈光迴返之際，讓她不能說全然不曉得所處情境的淒楚艱楚，她寧願永住渾沌。意識若有所清楚，就是意識當前災難無從禦卸底窘迫悲慘。 夜冪來臨，中國城一車燈海，店舖裡外的光，行招上紅綠霓虹燈，馬路上擁塞穿梭車輛的前後燈，照耀得一車耀眼的光海。 老婦人惶惑地枯立於街頭十字路口間，往左或往右？停頓或前進? 她要如何抉擇。事實是全然無所抉擇，她已老邁昏噩得不須抉擇，更且亦無從抉擇。而原來她就只剩一條通路，一條已近終站的無從抉擇小道，死亡是她唯一的歸宿，她那對沒有心肝的子媳也就是這付意思。人生至此，徒成為依附於環境於家人仁慈與慷慨的寄養附生物，如若不然，只得落得孑然流落街頭等待大限之來臨。 生命雖然即是抉擇，但指的可不是葉凋花謝的生命之後期。生命到了這一地步，慣性生成底遲鈍與麻木早已摒棄抉擇，不僅失去必要。而且由於動機與有益發揮空間日益窄小與局限，以至全然失喪，使之捨棄取捨成為必然。也即是早期深信而且以追求上進以為職志的自由，早已不僅失去彈性，也失棄需要性，更且失去作為標的的必然。 眼前老婦人所能作的選擇，即是尋找一處安全隱蔽可供攤倒過夜之所在。她眼前的情形，不僅不懂取捨，也不作取捨，隱蔽是必要，安全也需要，但老人計不及此，她無所考慮，甚至全無考慮，一天逛蕩，耗盡她所有力氣，腳趾已摩損得腫痛。極度難而，她只要願意，任何路邊都可以睡倒臥下，也都是她的選擇。如有任何屋沿角落，可供老婦倒下，都是最好的抉擇，立即可以攤倒，攤開被子蜷縮於一身，就是休憩之處，也許也就是她長眠之處。 街市地面的種種燈光匯映在半空中，形成一層閃爍浮動的霧靄光暈。其上的天空則是晦澀灰暗夜雲密布底，如層層帷冪似地籠罩在整個城市上空。入秋以來，天候經長呈現都是黯淡泠洌灰堵底色澤。 雖是盛夏剛過，白日仍還是秋老老虎天氣。但是北美緯度稍高地區，入夜溫度卻急驟降落下來。露宿街頭可是寒冷澈骨，終夜抖擻，不容輕易經受。身重厚意外衣的流浪漢們都會選著地鐵的出氣口避風角落。北風翊祤，因為半夜溫度經常接近下雪的度數，身体各部包蔽不嚴，就會得凍瘡。一般住戶都閉緊門扉，街頭冷清不已 子夜過後，唐人街人煙漸稀。等到所有的餐館都打烊後，酷寒的街頭只剩下二、三稀疏錯落地蜷伏於地的無家可歸的流浪可憐人。淒涼地街燈照耀下，偶而也有一二蹣跚而行的遲歸醉漢，仿如鬼影般底現身於冷寂空蕩底街道。 瀕大西洋西北岸的城市的秋夜，入夜愈深愈凍人，北風凜冽侵襲大地，溫度可降到結霜結冰的零下，甚至最嚴寒之際竟可達零下十度左右。因此在北美這樣富裕的高度文明地區，同樣也會有露宿的街頭浪漢，因耐不住秋冬之際底天寒地凍，凍餒殭斃於冰凍的道路旁。 老婦人幸得最後媳婦給她背脊上套上一床棉被，否則真不知她能否度過流浪街頭的第一夜。睏倦之後，她尚懂得避開人們出入的要津，獨自蜷縮於一處避開路燈的烏黑角落。 可是她雖曉得挑選避人的角落，卻不能分辨氣味與髒亂。老婦選擇入睡的地點正好就是傾倒廚餘穢物貯放垃圾桶之處，她挑好躺下的地點恰恰在兩個大垃圾鐵桶之中間。附近的餐館與商店一日夜大量傾倒下來，扔棄出來的廢棄物和餐館的食餘早已滿溢出兩大鐵桶。老婦竟全無感應，完全不曉得迴避，甚或清理出一塊稍乾淨的區域來舖躺她那原本乾淨的棉被，竟然就直接舖臥睡倒在餐館廚房或市場伙計清理出來的垃圾或食物渣滓之上。老婦可能只求安全避人好憩息的所在，其他的非她所靠量得到，原本她媳婦準備的乾淨棉被立即成了骯髒的氈布。 老婦躺在隱蔽的垃圾桶間，自覺頗安隱。但是夜涼如冰，沒有四壁的建物環繞是隔遮不住穿漏而來地寒風，露宿在隱蔽處只是更感受酷冷冷的風寒肆虐。躲藏不了的冷風加上奔波一日造成的腳趾腫痛以及筋骨疼痛卻使她輾轉難眠。為減輕疼痛以及對抗飢餓，她復從捲在棉被裡的塑膠袋裡再度搜出麵餅來解飢。由於整日未進食水，嘴唇已開始發炎生瘡，再已無從忍受嘴齦嚼嚙的痛楚，她只有變通地設法不觸及失去牙齒的嘴唇和食道囫圇吞食。 活著就是凍餒煎熬，永無止境地飢餓與身心輾轉往復地痛與苦，人們究竟還在期待什麼，此生療傷止痛永無絕期。 然人活著就是要排斥掉痛與苦，人之存活就是要活過苦與痛。人之生命中最明確的意識就是現有狀態地保有，維持住完善的狀態，不能或不要讓自己受到損傷折害。生之過程中儘可能地維持完整無缺，無傷無害地直到過程終了。人的存活意識永遠在 自覺或無覺地圍在這個目的繞轉，生命的原始本能與目的即在於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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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