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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1/19 00:04:40瀏覽1517|回應0|推薦1 | |
Ⅷ
一間空房子,現在只剩下倩蓮一個人住在那兒,那邊的人會讓她住多久?他們不是那麼大方的人,何況也沒那麼富有,不過暫時沒來催她搬走,可能在商量交涉出怎樣的一個條件。 她的兒女再也不給還她了嗎?為什麼?到底她犯了什麼錯?為什麼要這樣懲罰她?她願意放棄所有,但只要讓她再看一眼孩子,竟然想念得如此牽腸掛肚。 應是王裕華不放手,麻煩在他那邊。他父母是退休下來的公務員,雖說喜歡孫兒女,可長久照顧顯然也不會願意,而且也吃不消。 他們抵禦倩蓮的接近,可又不來追討房屋,倩蓮並不想佔王裕華任何便宜,她所想的還是小孩子,雖然自己的狀況已被認為不適於照顧孩子,但她沒別處可去,自己的家人,只剩下母親,跟著她哥哥一家人住在南部,倩蓮可不想去麻煩。 事情發生後,她母親由於姐姐的通知曾打了電話給她,電話中還娓娓重覆早先的論題,要她去看醫生、注意飲食,可就沒提要她過去住一會。而且從電話中的口氣,可得知跟兒媳相處也不頂順遂。 失去兒女童真稚嫩的聲音,整棟房子頓失生趣,往常即使王裕華陰陽怪氣坐在飯桌旁看報紙或是靠著沙發看電視,回想起來都還親切可喜,沒人走動的空洞屋子空氣都是冷懨懨的。 夜裡王蔡倩蓮老是睡不著,彷彿有個惡魔梗在腦海,永遠在她將睡未睡之際倏忽地現身,驚醒她讓她無法睡著。不論她躺在床上再久也沒用,每當睏意襲上眼瞼,總是突然為人喚醒般地一驚而醒,整夜都是如此。 由於對小兒女的想念,常不禁淚流滿面,愈來愈忍不下住地不由自己哽咽起來,如此長久處在思念渴慕裡幾乎想得病了。幻想著抱住小嬰兒,緊緊攥緊在胸前,乳房還是豐盈可以覆蓋他的小臉小手,如此地親近,不能沒有他,像是自己的器官。她親生的骨肉,不停地想起他們,他們好嗎?吃飽了嗎?會想念媽媽嗎? 耳旁還不停地響起嬰孩的牙牙學語,是寶寶和倩倩在呼喚媽媽,無情淚水已滑下面頰,沒聽錯!是嬰孩口齒模糊地喚媽媽,倩倩也在呼喚。倩蓮清醒著,不是作夢,也不是想像,他們是真的在喚她。 可憐的小兒女,難道再也見不著母親?母親即使死了,他們也不會知道,甚至怎麼死的都不會曉得,失母的小孤兒,媽媽該怎麼辦? 倩蓮心底喊著:「王裕華你為什麼要分開我們母子,我沒有錯,我願做任何事,只要讓我再擁住小兒子摟住倩倩。不是求你們接納我,我完全清楚知道不配,你們可以把我踩在腳底下,可以做你們的傭人,可以作踐我,只求還給我的子女。我這樣卑屈的請求,為什麼還不接納呢?天啊!我往何處去呢?」 Ⅸ 一年一晃就過去了,王裕華一直沒再跟倩蓮連絡,倩蓮一直待在屋子裡跟自己的症狀奮鬥。由於顧慮肛門疾病需要經常處理以及身上氣息纏身沒法出去工作,只有向附近毛衣廠批些繡補的代工在家裡加工。簡單的繡補做純熟後,為增加工作量及收入,也買了部二手縫邊及繡花機器,成日在家中操作,設法在繡花剪線頭的忙碌裡淡去對孩子們的思念。 倩蓮一直懷疑王裕華能讓她在這棟房子待多久,他怎麼不來做任何表示呢?當然不可能平白讓給她,難道她那時的樣子真那麼恐怖,把他嚇得再也不敢看她一眼,再也不打交道,連這麼重要的唯一房子都不來爭取? 其實帶著孩子的他才真需要安定的住所,存錢不容昜,再要弄一棟房子,又得花多少年的積蓄,他又不是那麼慷慨不在乎的人,況且對孩子們的責任豈容他如許灑脫。倩蓮幾乎想自願把房子讓出來還給他,但已跟他沒有任何連繫,同時也沒有接到王裕華提出任何的離婚通知。 倩蓮並不希望如此拖下去,但對方不來要求,自己能怎麼辦?自己是被拋棄的一方,而且處於令人厭惡的狀況下,除了等待,還能怎麼辦?看來自己的情況不容昜轉好,況且經過如此沉痛詭異的過節,即使身體好轉也不可能回復以前的關係。 每天的日子過得很單調,除了代工縫製毛衣就是洗滌清理股間不息滋生的慘白污垢。把股內裡肉壁皮層拉捏拖出體外已成習慣,簡直成癖,是每天不可少的癮頭,趕工事忙時雖會延後耽誤,但推延到最後一定得來上這麼一手。 身體雖未急驟惡化,但偶爾見著的人卻看得出日漸衰微瘦弱,然而所有這一切都構不成生活上的窒礙,只要不憶起被帶走的小兒女,每天可一眨眼就過去。 然而只要一閒下來仍舊不由得回想起一家人相處的種種情事,對家人的思慕使她悽愴苦痛,幻影與憶想交錯中常常以為兒女還在身旁,過後許久猶不能自已。 倩蓮暗想著很可能許多年就會這樣過去,孩子們大了,只知道她是個禁忌的母親,也許根本就被遺忘,他們年紀那麼小能記得什麼?說不定都不知有她的存在。焦思苦慮到最後,倩蓮又會催促自己了斷這些念頭。 最後所有逸出常規的臆想、苦楚都會埋沒蹲伏於股溝間的混戰。 每每清除拉扯後,疲累的軀殼癱倒於地上壁間,無力再移動麻木的手臂手指做任何動作,總覺得股間噴激出紛飛粉末,像飛起的小蟲,又像從屁眼飛出的粉媟,在白粉迷離中擔心化蝶而去。 Ⅸ 日月穿梭,一年過去之後,轉眼又到了另一年的尾聲。 吳倩蓮仍待在原來的屋子裡。兩年了,屋子裡變了很多。門外屋簷下推滿著空紙箱及包裝好貨品。室內多了好多台縫織機,還有幾個女工在裡頭不停地忙碌著,車衣、整理。小公寓已無復兩年前的優雅閒適,雖然尚努力維持整潔,但是處處堆積著未完工的貨品、紙箱,包裝工具、雜物以及燙洗後的待整理的毛衣,變得像個小加工廠似的。 是的,原來的王家己成了小加工站。倩蓮正在家屋內忙得不可開交,正領著屋裡的三位幫忙的太太,一道忙著點著下手代工送回來半完工的手鉤毛衣貨品。一件件仔細的檢查,有問題的毛衣遞除在一邊,準傋發還送來的下手代工頭頭,重新再織。可接收的和需要鏽補的,另放兩邊,她的得力手下阿枝指導著四個女工準備立刻接手修好送出。要在過年前把要交貨的工作趕著交清,然後發放工資給各代工,讓大家好過個好年。 這一年多來,倩蓮由於經手的工作又快又好,不多久在這一行業內為人口碑相傳。工作愈來愈忙碌,有人來找她願意接回去分做。倩蓮逐開始小心慎選地 發送給下手代工,同時自己更加用心地把收回要交還給上流代工的成品仔細檢查修整。每每不眠不休的來達成如期交貨。建之起信譽, 給她代工貨小廠個個都滿意,王太太之名在這一行業遂不徑而傳。工作多了,倩蓮就開始自己發包,結果愈發做得應手 。她一個人,沒有家務、家人好照顧分心 ,全力投入工作,對她而言,是自然且排遣日子的辦法。大型代工們和工廠都願意把包來的工作交給她。 來來回回工作做多了,她發覺同樣是毛衣,手鉤的做的人少,又沒那麼多貨量要趕著交貨。只要自己辛勤些,好好控制住代織的人手,如果是同樣的數量,生產出來得到的工資,她分得的利潤多出一倍都不止。太多的工作也不可做得完,於是王太太開始只接手鉤毛衣。倩蓮這裡漸成了個中盤代工站,大工廠直接找上她下訂單。生意忙不過來,只得陸續再增加下手代工組, 這樣一來,反而更確定她在這一行的定位。工廠都知道手鉤的毛線織品得找上王太太才保險。最後連直接出口的貿易商都知道她的名聲,曉得手鉤毛衣要指定找王太太才才行。 這一段時間,倩蓮雖緯疾忌醫,可也沒什麼更嚴重的病勢發展。她的身体雖然要不時調息清理,但募的得力助手阿枝跟司機小陳都頗幫她分擔部份工作與責任。在她不適的時候,仍能讓工作順利推展。工作雖是忙碌不停,但因是汗賣力兼清洗亞克力毛衣的洗滌劑味道濃郁的所在的地方,因之不可能有人會在意某人身上的怪味。更何況又是掌握工作權的老闆娘。 雖然起始的時候,有相忌的對手故意稱她「臭王太太」。但倩蓮態度一直和氣,待人又公道。即使吃了點虧,也不願多聲張。久而久之,也沒人能把她叫臭。替她工作的人也不以為憾,反而覺得她特別慷慨,給的工資福利比哪家都好,這個樣子既有實利,待人又好的老闆娘,能說什麼呢?即使有味道又礙著呢?沒有更好的地方好爬昇, 為何不願意待在她這兒。 最後這一天的事終於忙完了,倩蓮剛跟催貨的工廠的人講完電話,說小陳一會就會把年內最後的一車貨送過去。放下電話,聽阿枝過來跟她說明最後收尾的工作,還是得耽誤一會。正傾聽間,只見小陳陪著一個穿公務服的人直接進到屋裡來。 「什麼事?」倩蓮奇怪為何有這樣的人跑進來。 「這人是法院的執達員,他有文件要親交給老闆娘。」 她的手 下都叫她老闆娘。 「你是王吳倩蓮嗎?」 那人逕直問她。 「是啊,有何貴事?」 有什麼大不了的事,倩蓮心想,她出貨小小心心,又從不欠人工資。 「有人告你侵占。」 「侵占?侵占什麼?誰告我?」 吳倩蓮吃驚的反問。 「喏,這是文件。」 執逹員說著把信件遞交給她。 「怎麼會有人告我侵佔?」 老闆娘猶猶豫豫地接過法院文書,忍不住狐疑地問執逹員。 「訴狀己送達你本人了。內情我們做執達的不會管的,你得自己看裡面的文書。」 執達員目的已逹,轉身就走了。 她拿了信避開盯著她的眾多視線,走回位子上拆開,一看果然是王裕華告她的。兩份訴狀一份是告她侵佔共同財產,另一份自然是請求離婚之訴。要來的終於來了,她心想還好自己此刻已站穩了,來的是時候,王裕華要回他的東西就都拿去吧!何況本來就要歸還他的。可倩蓮也真想讓王裕華看看,自己不但沒死、沒垮,還好好的站在這兒。沒有你,我還是活得好好的,她忍不住跟自己說。 最後阿枝也收拾完了,進來跟她打招呼。 「沒什麼事吧?老闆娘。」 「沒事了,早點回去吧。」 「還有事的話,隨時找我,我都在家。」 倩蓮點頭。過後,聽到阿枝帶上大門的聲音,大家都走了,她仍坐著沒動。思緒迴蕩,一直飄忽到兩年前獨自在王裕華父母家,倩倩過來牽住她,嬰兒仍睡在搖床裡。倩倩已五歲了,寶寶也應會走路了。看不見她們,傻傻地望著前面,只看見室內一堆堆的雜物,一時心中又想著開年就得整理,得趕緊重新找個地方。 視線愈來愈糢糊,許久,許久都沒動,眼前實在什麼也見不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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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