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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01/18 04:01:01瀏覽1150|回應0|推薦3 | |
聽不懂話,也沒話跟人講。我嘴笨,一向羞怯。不說用英文與外人溝通不來,即使在國內用母語混生活,也從來話不多講。大多數時候,除非必要,我總是默默楞在一旁,盡量避免與人打交道。反正一個人流落在城市裡面,日常生活照著最單調簡易的方式過下來,不需要有多少應對能力與技巧,就對付打發過來。自閉慣了,不說話,也沒人跟我多話。一待淪落浪跡街頭後,你就只屬於個人的自己。雖說是生活在大眾眼底下,一切的一切都開場破肚地毫無隱私地袒露大眾與天冪下,然而同時卻又過得極度私密化,心靈情懷無人過來刺探,一個人可以好好地盡其能地往內裡深埋雪藏。活在街上人群大眾裡面,內裡幾乎可以全然與人無來往和接觸。我可以幾個月不與人說一句話,獨自悶聲過活下去。自覺除非被捉進警察局裡去,完全不需與人打交道。從另一方面來講,又有誰願跟無家可歸者打交道,人們避之唯恐不及,所以你儘管活在自己圈就的世界裡頭,外在的實体進不來的。
遊民彼此間,可來往,亦可不來往。事實上,他們能有多少話說呢?同是天涯淪落人,窘境一清二百寫在臉上,境遇已不可能再往下了,哪有當年勇可提。相互間除非有所交易,誰都不理誰,每個人都是獨行俠,孤獨地在寂冪底路途上跋涉。 加之,我說了這麼多年英語,表意解紛還是訥訥結舌,老說不清。需要與人溝通時,經常雞同鴨講。流落在外這麼多年,英文就學不好。十幾年來,仍是鴨鴨烏地講些洋脛幫,既說不好又聽不十分懂。麻煩啊!加之,此地黑人愛講俚語,口音又重,更令人不知所云。一句話中老有一半得用猜的。常猜得意思天南地北,不知會意到哪去了。而說話,語彙不夠,意思老表達不全。這樣下來,噤 聲不語似是當然。 在這塊土地上,當地人看我是外人。自己出生地方來的人雖多,可從沒人跟我講母語,環顧這麼些年來,我是唯一淪落成街頭流浪漢的老中。沒人知道我是誰,台灣或大陸來的雖會覺得我樣貌似中國人,但絕不認為我是移民或偷渡過來的第一代中國人。韓國人也絕不會把我當作南韓來的,而同是流浪的黑人更看我是外星人,不會搭理我。一向沒人願跟我講話,我成了啞吧。 人們看我像怪物,大熱天還穿著厚重骯髒的種種衣物。成日悶不吭聲。自己也覺得確實像個聾啞人,其實更像是是智障或智能不足的中年老漢。路人會好奇這個東方面孔的遊民病了嗎?何以非得把一身行當全都裹住一身。他們不知我是因為既懼偷搶遺落。也由於身体孱弱不適,不得不緊緊地套上全付設備。 人們見著我時,我總是夾緊雙臂蹲坐著於地,好似不論任何時候,我都是蹲伏著,即使排隊等飯吃時也都蹲著。我矮人一等,頗合乎他們漫畫裡的中國人模樣,頂著個豬尾巴,拿根旱煙管蹲在土地上。我屁股那麼沉重,幾乎搬動不起來。還是人行道水泥地吸引力那麼大,一掉落下去,就再也爬不起來。 尚不止蹲坐於地,我甚至更躺平下來。無論何時何地,只要想放倒,我就能夠立即躺臥癱倒於馬路邊。大喇喇地四仰八叉臥倒於人來人往馬路人行道上,也許阻礙行人,霸佔通道,形容又不雅,一個墮落至無可再墮落的人可無從在乎形象。東方人本當就是這個樣!更何況我是如此虛弱無力,光站不動對於我都是是苦差,只要立著一定得扶靠住牆壁或電線桿樹幹什麼的。 我沒有氣力,沒有力量。軟弱無勁,就要死翹翹了。神智昏噩得老想一躺不起,軀幹內的骨骼和軀幹已老朽得一無用處,既挺不住大氣壓力,也抵不了地心吸引。我可不管路人怎樣想,若嫌我擋路踩踏上我身軀,也無所謂。垮下來的人,既一無所有,還有什麼好在乎呢?路上行人個個嫌避我而過嗎?還是看人而定,偏有人逮著了就是要踩你一腳。惡人有的是,就有些少年惡犯,穿著低檔寬鬆黑短褲,一身時麾的寬大可容三人份量的幫派打扮,旁若無人底跨歩而來,完全不理會面前地上躺著的是怎麼回事,順勢就那麼一腳踐踏上我的肢体或身軀之上而過,頓時痛得我老狗打滾式底聳起翻身。 那傢伙看也不看,大踏步而去,我能怎樣?喊也喊不出聲,更不好出聲叱責,膽氣消倪,打不過他,我這可憐的瘦鬼,萬一真動手,準被他打扒,打爛掉。他不是看也不看,而是看準了特意踩上我,然後回頭狠瞪一眼,看你這可憐蟲會怎樣?我沒有反應,當然不敢作出太激烈的反應。他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走去,誰叫自己什麼地方不好躺,偏躺到人行道上來擋大爺的路。 這樣的行徑在遊民身上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不良少年專會找露宿遊民的碴,他們裡在酒吧裡頭喝過酒,嗑了葯,拎了罐汽油跑到昏暗無人行走的市中心黑巷子裡找著露宿睏著的遊叫起來痛扁一頓,打得你遍體麟傷,骨折腿斷地算是客氣的。更狠的死一罐汽油當頭淋下,打火機點上火,把你燒成焦炭,他們樂在在旁鼓掌呼喝。 當然這些殘忍行徑是個案,但是城市森林裡殘酷的野獸從來不會少的,露宿街頭遲早總會撞上些不幸的事,我雖不會刻意提防,然而晚上也不會去特別偏僻安靜的角落過夜。流落在城市街頭來延續生命,為求得容易到手的食住,總得準備付出額外代價的。 被人踐踏,不當回事地一腳狠踩在肚皮上踏過,疼痛是是唯有的感覺;踐踏、惱怒、羞辱及冒犯倒不至於立即呈現在個人感知上。我存在絕大部份的情緒都被籠統的類似無感取代,惱怒可能流通在皮質下或血液裡,然我整個生存感知卻是籠罩一層霧般地漠然與遲滯。無神的目光,無有反應的呆滯就是我生存狀態。 籠統言,自己整体上感應似是如此,當然這樣形容也不全是,我不會無有感應,我還活著,仍然感知一切,一切也感知我,世上及事物並未排除我。我仍是會在乎世界及事物,人們雖視我為無物,然而我終究佔据在路當中,擋住他們的路,我還是我。 再想想看,我同樣也就是一個世上吃喝拉撒睡的俗物,和人人 ── 任何人一樣佔据住這段時空的存在。除了,我不怎麼在乎別人會怎樣對待和看待我呢?說來也是,我又不是脫光衣物露出胸脯的嗑葯少女,有什麼值得在乎?有什麼好看的?露体女人當然志在吸引男人的目光,滿街撒野的老黑更是要吸引住路人的注意,那些穿著打扮花不溜湫的男女,一路來,一路去地,更是為他人的視線而造作自雄。至於我呢?難道就不可以這身污穢和形容憔悴來吸引路人,我看起來鄙陋,衰微、弱小、一付與眾流浪漢不同的黃髒面孔難道就不能讓人側目嗎? 對,就是這付德行讓我捉住別人目光,沒有路人的注目,我這付鄙薄可厭的模樣還有何意義?人們不都是為著他人的目 光而活嗎?即使淪落至此也無所不同,詼論怎麼樣都得讓他人注意,旁人的目光確實就是自己的身上的光環。 我覺得滿講得通的,既然無法以光鮮眩目來引人注目,反其道而行也一樣有效。收集鄙夷與不屑也算是種滿足,反滿足,甚至也可進一步推衍成反成就。 怎麼樣底成就呢 ?我幻想在白日夢裡,假若因此而博得路人或店家同情與憐憫,得到了些實惠的好處,能不算成就嗎?若能因此不屑的模樣讓人引發撤馬利亞人的心腸與施捨,感受到那類鄰居或人類普遍的愛與情操,難道不算是種衷心的慰藉嗎? 噢!空想一陣只能過癮一會,美夢與現實是兩條平行線永不可能交會。我是頂無能的下下之人,哪有能力可讓幻想踏實過。與人們玩這類高度技巧與大膽狂妄虛應事故的妄想成真的遊戲,實非我膽敢妄想。尤其這種假腥腥底掏空心緒的計謀遊戲,我沒一椿本事斗膽敢於施展。我所有者:唯是浪擲不盡的時間和空閒,此之外呢,從來也弄不懂這類電影裡看來的粗淺的捉弄情緒和故弄玄虛的心理學遊戲。我是根木頭,是塊化石,哪來愛?何來慰藉?浮面的感動與我這個落泊天 涯的浪蕩遊民從來搭不上線。 第四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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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