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06/01/18 03:55:22瀏覽952|回應0|推薦3 | |
一直耗在馬桶上,怎麼樣也摳不出屎來,至多指尖沾點糞,肛門裡面儲蓄的主要貨色是動不到的,而且腸子愈使力就愈往下垂,己快掉觸到馬桶的白瓷面了。一身已濕透,累得完全動也動不了,再呆在馬桶上也發揮不了甚麼作用,徙然耗跨自己,用心用勁塞回腸子,當然一時之間塞吸不回去,拖了個尾巴,我把蠻起身,顛巍巍扶櫬著趴起來,為了方便,同時也是獨處的便利,只要不出門我都不穿著褲子,無論內外都不著上,覺得冷就多加上件外衣,當然老人光著下面很不雅觀皺軟垂吊,但有誰看得著,所以平常獨居室內我拉上窗簾光著下体在室內趑趄著蹀躞踱步。出了浴室,一股燒焦的味道迎面而來。瓦斯又忘了關上,健忘得嚴重,打開水龍頭,卻不記得旋回去,要泡茶,點著瓦斯轉過身就出去了,等到從外面散步回來,水壼已烤化見底了。
平日仍然沖上一柸茶,幾乎是僅有的奢侈或享受。日常生活愈來愈困於行動不便,同樣也可能由於動作緩慢自然習於生活單純簡化。單調簡單的慣常操作雖是習慣底傾向,可是調劑解悶過日子的享受或排擠仍然是不時的需要,要不然慢慢長日如何消磨,原先還喝口烈酒止痛,由於醫生的制止,現在也禁了。視力用來看書已是不行了,冥想或回憶也失去興致,而且記憶混淆,經常張冠李戴,時序顛倒,一團混沌之後只有放棄分辨的努力。為什麼會這樣呢?覺得腦中混沌還不應到這種程度,可事實就是這個樣子。 將壼裡剩下的滾水倒進熱水瓶裡,幾乎煮得滾乾底水雖然剩下不多,但原先留存在熱水瓶的水仍然夠燙,倒掉昨日賸在保溫柸裡的茶葉,重新添入新茶葉,再沖上熱水,用隻手的力量,麻麻渣渣東濺西漏地好不容易才大功鵠成。每天做慣的家事,不知不覺會在勉強的操作中忘記自憐的笨拙與力氣底孱弱。日常慣行操作雖也養成的生活上的熟悉,可過程底生硬不便也抹殺不了遲鈍難堪,失去手的人老會記起手的動作,瞎眼的總想著看見時的模樣。 最初也到小公園去作運動,也跟作大家緩慢的推手等活血運動,聽著一些嫌老人們搶先佔著球場的學生說「那一群老不死的一早就佔住球場搖屁股。」聽了難受,況且有些動作就是作不來,也不喜歡每天固定的擺動,後來就乾脆散步,更合於我的運動要求。得繼續活著就得繼續動著。 端著保溫柸另一手撐著拐扙歪歪斜斜地蹀躞回客廳,重新坐回圈椅上,將每日固定服食的各種葯丸在茶几上清點排放好,一股腦兒塞進口腔,然後就著熱茶大口吞下肚。上面吞葯丸的同時,下邊肛門及脫腸的邊沿還鼓脹得難受,需要排泄地壅塞感不僅沒消失,反而更加令著全身輾轉難受,要馬上回到馬桶上再試嗎?沒有用的,還是痾不出來的。每天不這樣弄得死活不得地搞蹲幾回,絕不會排放出來,每天的排泄的歷練都像脫層皮似地打戰。可是不試也不行,但總得忍一陣子,非感到更擁擠時才來辦事,否則一天拖著個腿來來去去會弄個沒完。 外面的天空仍然昏暗,但是雨停了,承漏的水滴依然滴答著落到樓下人家的塑膠板加蓋的屋簷上。外面的小學生們應會踩著油濕的路面上學去。念頭還是圍著大號打轉,急著再試又確知不會有結果的,但屎糞頂著肛門也夠難受。可也懶得再扶櫬著爬來,坐著不想動,整個人經適才一場奮鬥後又疲又累,更懶得動!半身不遂起落之間太累人了。人稱平淡的日子好過而且時間飛快,但我這樣麻煩拖累地活著也不見得緩慢啊!每天就為著身体的吃喝拉撒睡一轉眼就忙過一天。第二天又照樣馬不停蹄再來一遍。過程拉雜而累人,儘管如此,日久天長下來天天操練得倒也純熟如同一成不變,就像剛才說過:今天、明天或任何那一天都沒有不同。過往的歲月就像是蛻過的皮,整整一大片遺留在身後頭,愀然回顧影影綽綽底人與事,無論當初是如何的牽腸掛肚或是裂膽驚心,已都不再有任何感覺,反而好似事不關己地蹙然掉落塵埃裡。身上知會感覺己經死去了,不再會有情緒反應,尤其中過風的日子,仿佛一片空白,都只是一晃眼的功夫,十年光陰又加入過往的歲月。偶而翻動下報紙,啜口茶,打打盹一天就過去了。 愈來愈衰老萎縮在自己的舊屋裡,幾乎不再與人來往,熟人也都沒有接觸,許多人都過去了。腦際飄揚過許許多多的名字面孔,瀏覽舊照片薄常常不能憶起影中人底名字,浮現的名字多半不對,難免不由得想及照片裡的人還在不在,也許都不在了,但相信大部份都還活在天涯海角。一個一個結續都要去的,我會活過所有的人麼?不相信我會多麼長壽,殘疾纏繞的身体能寄望多少。死了的人甚麼感覺都沒了,還能怎的?經過已太多,不再哀悼任何人,即使是自己都無所謂。 恍惚之間像片簿裡的人,似乎一個也不認識,都變成陌生人,全然不記得誰是誰。矇懂中竟然奇怪這麼許多陌生人的照片,為什麼會跑到自己手中,那些人或站或半身像,往往復復作成各個種種不同的組合,不嫌麻煩。迷糊過後,旋即醒覺,清醒地提醒自己;記憶不行了,已經不再有新物件來到手邊,都是屬於自己的老事物,全是有來歷的,不記得並不代表莫名所以然地留在手邊。那些老舊照片中的人們一定是自己忘了他們?是應該認識的人,是過去共事的同事,是從小就有來往的同鄉同學,甚至竟有心中暗慕的美人,一下子記不起來,還是再也想不起來了。並無遺憾,與自己本來就不相干,意識裡只有自己,整個生命就只剩下現下的自己,除此之外再也無其他,再也追想回憶不起來了。 平凡的一生,總難免經歷種種危難驚險,仿佛不只一次死裡逃生,但最接近的時刻,應當是中風發作的那一次吧。已是廿年前的往事,當時確切的情況雖記不清楚,但是某些特別的味道和感覺倒還是歷歷如繪。而這突發事件本身從沒有甚麼混淆,也許生死交際深刻五內。那天也是一個晨光熹微的秋晨,天空中同樣也飄著雨,較往常寒冷些,雨絲不時拂過顏面,讓臉上痙攣地承受忽臨忽止的浥潤,柏油路面上也髹上一層潮而膩的綢繆。依照往常慣例,六時不到我就出去沿著馬路邊慢步,長年的案櫝生涯,使得我極為缺乏運動,中年以後為了保養,因此不論晴雨,每天早晨我都儘可能出來走動走動,鍜鍊身体。 走在巷子,感到關節上的風痛一步痛似一步,舉步維艱。腳裸部位也非常僵痛,當時懷疑是前一天夜裡在部裡趕完公事,乘興走路回來所引發的後果,那段路走到最後是勉強走完。自己並不善,雖則每天早晨都出來走上一段,但一直走不長。早一天當晚就有些酸痛,除此之外並無不妥,可次晨走在外頭,卻份外底疼痛與不對勁,起始的時候認為這些不適都是好強走了太多路所致。 雖然是寒冷的淩晨,天空中又飄著清涼的雨絲,那時我的臉孔卻感到像火燙般炎熱,腦門內也一樣的腫漲,耳後血管也鼓漲起來了,如同一股熱流衝擊,用手指探觸可感到靜脈的膨漲,髮際可觸到因熱漲而起的一粒粒腫起的靜脈瘤,整個顏面火燒著般滾燙,神智也昏沉,一切者不對勁,逐停步扶住眼前潮濕冰涼的水泥電線桿,一面調息呼吸,一面壓抑著焦灼的情緒,設法要自己平靜下來,以前也有過這種情形,安心的等它過去就平復了。口袋裡早準備了一小瓶降血壓葯,急忙掏出兩粒和著口水吞下去,感到葯丸沿著喉嚨嚥下去。扶櫬住電線桿上的半邊身子已浸濕,旁邊偶有趕早的學生及路人經過,但都只好奇地離得遠遠地端睨一兩眼,腳下反而加快步代走開去,沒人靠近過來問候是怎麼回事。 我努力轉移注意力,試著放鬆心情,把心思從腦血管破裂或阻塞的念頭上轉移開,然而沒法說服自己,這陣昏與熱、血液上湧難道會不是中風的徵兆?一陣子過去,情形仿佛好了些,不再那麼滾燙,於是放開電線桿,站穩腳步,心中還在盤算是去上班還是回去休養一天。難道會只是自己的幻覺,適才那些徵狀還不過都是自己過慮的妄想,由於對這方面過度敏感才產生如許的恐慌與痙孿,不過確切地,我探觸到整個左半邊臉與手都麻痺住了,火燙而麻木,但還能清楚地感覺到手指的觸摸,要儘快回屋去,可是又覺得若是中風的話不應該在左邊啊!照說應是右邊腦部失去功能才對啊! 也許真的並沒有什麼情況發生,只是出於想像,一種想當然爾的憂慮,只是偶然的不適,自己的想像將之過份誇大了。腦門上熱鼓的腫包大約原來就有的,平時不曾注意,現在一再地觸摸而將之觸熱鼓腫起來,摩挲的結果都快要將腫皮摩破擠出血水來了,不宜再觸,否則真弄破了還夠我疼痛的哩!事實上已感覺到沁出血水來了,確實也有些痛了。許多認識的人相繼罹患中風,弄得我疑懼自危,一點兒小毛病都可能意會成急切的症狀。 頭腦昏昏沉沉,舉步艱難,有站不穩底感覺,扶住路邊浸濕的牆壁,壁上刻意塗敷的水泥紋路札得手心發痛。忍不住又撫觸髮叢裡的腫瘤,然滾燙地聳之著,沒有辦法硬想它們不存在,以前即使有也不這麼腫熱,即使是手指過度的觸摸,也不可能造成如許底效果,而且成一直線地延伸進去,左邊也一樣一直往頭頂延伸上去。突地又感到翻胃,胸腔很不舒服,要窒息。另外耳中轟轟作響,頂上熱流衝擊轉動得更明顯,胸中也是血脈翻湧,這時還想起我辦公室抽屜裡有一件標著極機密的公函還沒發出去,這個樣子怎行呢?至少要打電話到辨公室一面請病假,一面要他們報上去處理。可神智已混噩,四肢乏力,已撐不住軀体,緊扒扶在牆壁上,腳下虛軟,不由得一頭栽倒在路上。 瘼 4 |
|
(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