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昌走了
消息是透過簡訊得知的,一個電影合作過的錄音師,用一行無聲的文字。
藍底黑字,在昏暗的光線中兀自發亮著。
不知怎地竟有些枉然。
我想起許多同樣的情境,在電影院、資料館裡看完他的「恐怖份子」和「獨立時代」,總是如此悵往失神地走著,在車水馬龍的台北街頭。
關於「台灣新電影」,侯導是個風格十足的哲學家,
但我毋寧更喜歡楊德昌一點,
那個自視甚高的天才小孩,總能夠很精準地剖析現代台北都會的滄桑,
他最後的作品「一一」,甚至是我近年來看過最好的華語電影之一。
第一次見到楊德昌,是他以交大傑出校友的身分回校演講,
後來陸續有幾次協同小野、吳念真等人來課堂上推銷台灣新電影,
我坐在台下靜靜聽著,因而開始對電影有了一些想望和憧憬。
那時,楊德昌英姿颯爽,只比我現在大一兩歲的年紀。
後來,我從電影圈的朋友得知,那是一個蠻橫跋扈的導演,
但並未減損我對他作品的敬重。
直到很久之後,我自己也執起電影導演筒,
才明白,面對拍片的壓力和種種人、事抉擇的折磨,
霸氣,某種程度變成導演的必要之惡。
後來,我陸續認識當年幾位啟發我的演講者,
成了我現實生活中的父執朋友,或者思想上的導師,
唯有楊德昌不曾再有機會接觸。
就像坐在黑暗中觀看他的電影,
總是感到如此疏離,又有一種多線交錯的複雜張力,
緊緊牽繫著。
也許就是那樣,不即不離,
這就是楊德昌最願意別人記住他的方式。
200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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