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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3/26 08:29:33瀏覽936|回應0|推薦10 | |
<記持ê跤> Tī花ê芳味裡 輕輕仔吐一口大氣 春天,已經 夠分、熟黃,是按怎 含tī目箍ê哀愁 哪猶未散?
風裡,歷史ê記持 愈來愈沉重 沿路行,沿路操煩 咱,軟汫ê肩胛頭 敢擔會起?
往過,悲慘ê故事 tī石碑面頂,轉踅 魂魄,向天,愣愣仔看 出草ê聲,一聲一聲 滴落來矣,血kah汗 流做溪河,迵去茫茫無情ê 時間大海......
啥人ê跤,猶會記得 遮ê可憐代
水梨仔,當leh結子 都猶未成人 阮紅紅澹澹ê目睭 煞不時teh替 無辜ê鳥仔收屍 啊!罪孽是天羅地網 咱人,浮冇ê心 敢覕會過?
遠遠,山ê面容 煞tsua̋n糊去 熱情ê日頭光 早就分bē清,誰是誰 siáng是siáng 你kah我,又koh是tsiâ?
一隻蛇鷹,恬靜飛過 害阮koh再想起,昨暝 咱島嶼 一个百歲ê少年知己 去做仙矣
Tī春天,花ê芳味裡 天頂,定著koh加一粒 媠媠ê星
我沿路行,沿路數念 無疑悟,歷史 煞濫濫摻摻做一堆 啊!風 毋捌遮稀微
咱知,性命 按怎來,就按怎去 這款心情 敢會使,號做春天?
#苗栗卓蘭大湖 2023/3/20 #樟之細路RSA54 #老官道:Lāu-kuann-tō,昔日大湖到卓蘭的隘勇路,因為官方開築,故稱之。沿路幾處挑夫戰死石碑,加上架在梨園上的鳥網佈滿死屍,平添春天哀戚。 軟汫:nńg-tsiánn,軟弱。 濫:lām,混雜。 摻:tsham,混雜。 踅:se̍h,轉動。 迵:thàng,通往。 浮冇:phû-phànn,輕浮不實在。 覕:bih,躲。 澹:tâm,溼潤。 siáng:誰。 tsiâ:誰。 數念:siàu-liām,思念。
<春天的憂傷與和解>
想不到就春分了,真快。空氣裡,多了些溫柔與體貼,百花盛開、群鳥爭鳴,寒冬最後的尾巴似乎也遁逃無蹤,這來自造物者的訊息,總令人欣喜愉悅。這天,日夜等長,天神給予人的啟示,是否也悲喜參半? 昨天,在老官道慢慢走著,慢慢遐想,沒有刻意思考些什麼,只是讓思緒隨溫暖的春風蕩漾。你知道的,悲喜,總難以去計算重量,更無所謂的公不公平;情感交織跌宕後隨即放下,不再以物悲,以物喜,又回到原初單純的心,或許才是我們一輩子的人間修行。 真的!找到官方的識別標誌,就是一個安心的起手式。 其實,這次來是臨時起意的。雖行程資料早已大致有底,原先設定一個月的醞釀期也已至,但啟程日期還在猶疑。前天午夜睡前,突然得知家鄉一位敬重的民主前輩往生,雖是百歲高齡,卻也難掩哀傷,我心裡明白,與台灣文協同歲的他,這象徵一個重要時代的完結。內憂外患,家國的掙扎與苦難,卻似乎仍無止境在輪迴……夜,彷彿特別長,夢也翻攪不已,以致天未亮就警醒,心卻格外清明。於是,再溫習一下交通路線,便整裝出發。 我從新開這端起步,步道到石門客棧前,都是柏油農路,舒適好走;我的腳狀況也還好,鞋子也聽話,前段的坡雖有點陡,但尚能悠哉前進,邊賞景。遠遠便看見路旁一株高大盛開的木棉花,幾隻白頭翁與紅嘴黑鵯,吱吱喳喳嬉戲著;而一對紅鳩,卻靜默棲在隔壁枝條,形成有趣的對比。我用望遠鏡搜尋一下。燦爛的陽光,讓心底的陰霾漸開,這是春天的魔力。一個美麗與哀愁和諧到圓滿無瑕的季節。 坡道結束,老官道的勒石赫然出現。紅色的大字,與我對視。路的另一側,也佇立著導覽圖與入口意象。挑夫揹工,總是昔日移墾年歲盤繞不去的身影。 路叉,隔著圍牆,有個偌大的休閒農場,也是以老官道為名;由於大門沒關,一度還以為草坪裡頭那小徑是步道路線。我邊走邊張望,過了農場,映入眼簾的是整片山坡的果園,大都是高接梨,間雜著柑橘。 這農路幾乎無遮蔭,陽光讓我有些發汗,但有微微的風,並不覺得熱。春天,流些汗是好的。果園,也熱鬧滾滾,不是人,是鳥聲。許多鵯科鳥類在上頭竄飛;果架下有幾隻金背鳩,彼此小小追逐著,有些隱密,我還以為是什麼鶇鶇咧。這也是他們的春天無疑。 又一個路叉出現,反射鏡下有樟之細路的路標,趨近一看,里程是8K,才恍然大悟老官道是從南湖端起計;由北而南計程應是標記通則,哈,走了兩條出關古道後才開破,好像有點遲鈍。所以,這次算是逆行。逆行,不一定是逆境,端看你如何走出自己的風景。雖說如此,你知道的,我的的確確選擇了一條人煙稀少的路。孤獨得像佛洛斯特的快樂。 前方,有個埤塘,長滿水草,水位低到像個乾涸的眼。岸上,一棵枯木頂端,站著一隻蒼鷺,動也不動沉思著。 不久,路旁內凹處,就看見一座柱狀紀念碑,寫著「擔送人夫二十八人戰死之跡」。1899年1月26日,1 支29人的挑夫隊伍,行經此地,被泰雅族人出草,其中一人受傷疊在屍體下倖存,而後也發瘋死於大安溪洪災。 一根小小的石柱,竟背負著如此沉重的歷史記憶。斑駁的字跡、刻痕,令人憂傷。我在平台椅子歇腳,啜飲著熱茶。是啊,我要想想、想想,腦中翻騰的思緒也需小憩一番。 老官道,是清領時期官方修築的隘勇道,大湖與卓蘭兩地物資,靠此互通有無。日本時代也沿用舊路,作為運貨、戰備之交通線。但此地原為泰雅、賽夏族的傳統領域,族群與文化的衝突,在求生存的本能下相互征戰、妥協與合作,都融入殖民與被殖民的血淚交織之中。 不只是老官道,整個內山公路沿線都是這生命的曖昧之地。昔日的土牛番界與隘勇線,在文化包裝下成了官方的「浪漫台三線」,惹來一些微詞。想起排灣詩人莫那能名言:「你們一來篳路藍縷,我們就開始顛沛流離……」,無奈,卻發人深省。 樟之細路綠道,在桃竹苗蛛網般善意的串聯,能帶來族群和解的契機嗎? 沒想到,腳步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世界時,眼前赫然出現一幕怖懼之景──一具具掛在細網上的鳥屍,啊!有五色鳥、紅嘴黑鵯,還有曝曬風化到殘缺難辨的軀體……剛剛活碰亂跳的牠們竟瞬間凝凍,反差過大的畫面,讓我漸漸沉靜的心又驚滔駭浪起來。 我默默拍照哀悼。望一望,遠處在梨園辛勤工作的農人。這也是個反差。只是心中酸酸的,說不出這滋味。 往前幾步,路對面的田,也是一片鳥屍高掛,整排的紅嘴黑鵯──啊,這布農族的聖鳥,淪落至此,像個詭譎祭壇,大洪水的創世神話,會在往後的日子重現嗎?屆時,又是誰願意來為我們傳遞延續生命的火種? 突然間,網上有隻奄奄一息的鳥稍稍掙扎一下,心頭猛然一顫,隨即有股衝動想去營救,但我猶疑了──纏繞著細網的鳥,也不一定解得下來;即便解下來,也可能活不了;沒戴手套,垂死的牠想必會猛烈攻擊;若因此驚擾園中的農人萬一引發衝突……內心交戰後,最後還是急趨而過,連拍照都不忍。 農人為生活而架網,鳥為生存而掛網。生命,常常令人無言以對。不只群族之間要和解,人與大自然生界也需和解,才能共生。 但,這有解方嗎?這樣想來,連風都些沉重。這次來得早,路又平緩,若不沿途閒逛太久,本來有想望著走完全程;看來,顛簸的不是路,是心。我步入右側叉路,直上景觀台,登高遠眺一下,或能紓解胸中抑鬱與悸動。 果然,幾隻大冠鷲的翅翼,拯救了我。我隨之翱翔、翻飛,遠山在朦朧間若隱若現,高高飛起,離地面越遠,憂煩就會越少吧。我鴕鳥般把頭埋入雲裡。另一邊,遠遠的鯉魚潭,卻也露出乾渴的裸坡。是啊,有些枯槁的春天,此時此刻,或許大家都期盼著上天來場甘霖。 大概是老天的垂憐吧,昨日鳥況奇佳,幾乎低海拔的鳥都出來撫慰我憂傷的心靈。生與死,都是大千世界的日常啊。最吸睛的是,當我離開景觀台回到步道不久,便看到美麗的朱鸝,從一棵高大的山黃麻飛到另一棵山黃麻,沒錯,這是當日樹冠層最美麗的風景。上次見到牠,是在20年前的知本。我清楚記憶著那華麗的紅,沒想到,這時會在苗栗山區再現。你知道的,現在的我,早已過了驚喜狂喜的年紀,淡淡的愉悅,讓先前起伏的心慢慢復歸平靜。 到了石門客棧,路稍稍摸索了一下,想起那裡好像是集章處,才發現護照根本忘了帶。哈,也罷。過去不遠,有個大農塘,樹下剛好又有條石椅,景觀氣氛不錯,雖還沒很餓,就決定在那裡午餐。減輕一些重量也好。 當我就定位,忽然聽見窸窸窣窣的人聲,回頭一望,有三人在池畔張網捕魚;應該是外勞。我遂沿步道進去看看,本想繞一圈水塘,後來怕他們有所戒心,就順著原路回來,因我看見樹上高掛著警示牌:「私人池塘,禁止釣魚」。 飯後,起身,路上又看見一座挑夫紀念碑,被藍色水桶團團圍繞。戰死18人。歷史記憶又如影隨形。穿越一片竹林與果園,接上水流東路,指標突然指向路旁的竹林小徑;再三確認後,沿著土石路爬上山稜,裡頭是一小片殘存的天然林,過度開發的淺山,我格外珍惜,遂放慢腳步,一一辨識樹種,像跟老友寒暄似的親切。 再上去,又是人家果園。圍籬外,有棵原生香楠,我在此歇腳。距離南湖端約莫3K,看看時間,還可走個半小時,但卻意興闌珊了;這趟行程太多情緒混雜起伏,心底總有個疙瘩。頓時,陽光隱去,天灰濛一片,似乎在暗示什麼──我當下決定提早折返。 臨走時,我趨近聞一下香楠的細花,當成告別。一回頭,竟突然看見關刀山清晰的山形,之前在景觀台,無論如何凝視揣想,都描繪不出那支我曾親臨其上的關刀。這也是一種召喚吧。 回程路上,我又想起前日往生的前輩,以及76年前春天的那場悲慘殺戮,心再度跌入無底漩渦,難以自拔……是啊,在腳步行進的此時此刻,或許我最迫切需要的是,慢慢吐詩,編織一道夢幻,然後與自己和解。 (陳胤/2023/3/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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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詩詞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