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刊載於《幼獅文藝》，〈巴黎意見〉專欄第12篇，2003 ?）

　　去年夏天在巴黎電資館看了這部片的完整版重映；今年春天住在帕西區(Passy)的友人帶我參觀她家附近三十年沒啥大改變的拍攝場景；夏天去義大利渡假，晚間與宿舍門房叔叔聊天時這部片仍陰魂不散地浮現，叔叔在它在義國被禁演前看了院線------三十年過去，奶油場景老少記憶同等鮮明，著實堪稱經典。

　　三十年過去，今日不講褻瀆/救贖等沉重議題。初看時我的簡單感想是：這高級住宅區裡破落無家具的公寓換句話可以說成是人間失樂園，禁忌、規範、身分標記在此消弭於無形，慾望前兩個不同性別的個體超越現實條件地平等(記得那人體螺絲捲伴隨以動物嚎聲報名姓的一幕吧﹖)，出此外於一切現實的空間，二者關係便成了不倫(對外人來說)，便難以為繼(對二者來說)。最後的毀滅其來有自(我不相信僅是女孩或愛情的善變)：消失的男人帶著現實中的身分標記及對未來的承諾而返，是他先瓦解了慾望的場域。

不過時至今日人人都談的慾望已喪失了禁忌作為幫襯，實在也沒什麼好多著墨的，但對我來說這隱喻般的空間還是十分迷人。然而在某朋友眼裡看來，這不過就是場刻畫細膩的男女愛情角力，你追我逃，不夠強韌的中年男人最後只有毀滅一途罷了。 

　　這兩天從溼熱的義大利回到巴黎，面對這城市詭異多變的九月天氣，又再度想起這部電影的其他片段。首先是妻子帶著巨大謎團自殺，繁花簇擁屍身，死咬著祕密任丈夫怎麼以髒話咒罵都不可能吐露。我不信這巨大謎團以「通姦的罪惡感」便可一筆帶過，不過這次我比較關心的是女孩坐在舞場邊跟男人耗了一晚，低頭不語、半醉半醒的那個鏡頭。我們這些看好戲的觀眾或以為他們有復合的可能，然而此時她抬頭說了一句：C’est fini.結束了。男人不當真，他倆繼續胡鬧著，在探戈舞場胡鬧，在巴黎大街小巷、眾目睽睽下追逐……最後到了女孩的家裡。這一些都發生在那個被毀棄的空間之外，偌大的巴黎城，漠然地觀看著故事的尾聲，如同故事初始時地鐵逕自穿越跨河鐵軌，高分貝噪音吞沒了男人的掩耳尖叫。

　　我在想，最後在巴黎城被結束的是什麼﹖除了「探戈結束了」、「故事結束了」、「愛情結束了」、「關係結束了」等現成答案，還有沒有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