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的海,傳來陌生且模糊的歌謠,漲潮時,那歌則益發明顯。我向更遠的,海的邊界望去,有一股衝動,想循著聲音的源頭游去,可是我並不知道這歌真正的方位。
這是一座海島,很小,不消一天的時間就可以走一圈。這是去年冬天,潤帶我來到這的。
而那歌聲,只要是在「海岸」上,都能聽到,清晰度皆相同,無論面向何處,聽起來都一樣,那感覺就像是,當你面海的,正前方。
這歌我從前我是沒聽過的。那年潤帶我來時,海也不像現在這般黑。
「冬天會想要來海邊,你還真是奇怪的人哪。」那年,我離海遠遠的,看著潤向海靠近的背影說著。
「哈!只是覺得這地方很美呀,就帶妳來了,妳會冷嗎?」他轉頭看著我。他那時是什麼表情,我不是很記得,那天是陰天,風把我的頭髮吹起又放下,他稍長的髮也輕輕飄著,他向我走來,我沒有回話。
我知道他看著我,可是我只是看著遠處,沒有回應他的眼神。他解下藍綠色的圍巾,披在我頭上,原本舞蹈的近乎糾結的髮絲,就這麼沉重無力的躺在我的臉上,凌亂著。我沒有仰起臉看他,只是把視線提高,看起來就快翻白眼了,他笑出聲,然後用手掐住我的臉頰,嘴唇即噘成一個小o,他笑得人快仰身了,手卻沒有放開。
他笑的樣子,真好看。
我拿開他的手,把圍巾從頭上拿下來,用手粗魯的整理頭髮,再圍上他的圍巾。他笑得實在過分誇張,他用他偏長的手指把眼角的笑淚拭去。
「你不冷?」我問他。
「當然不呀,我笑得全身都熱了。」潤拿出他的相機,我聽見他操作的聲音:「站好……我要拍一張!」
「不要拍呃,頭髮又亂了,很醜!」我轉成側面。
他拿下相機,看著我:「一點都不醜。」
我和他短暫的凝視,可能不到一秒,卻讓我覺得非常久,或許是我希望能很久……。我沒有原因的嘆了一口氣,面向他,背對海:「好吧。」
等他按下快門,我往離海的方向大步走去,沉重的沙竟絆住了我,我跌了一跤,除了臉外,都沾滿乾冷的沙,潤小跑步過來,還笑著,我撐起上半身,手指陷入更深的沙中,有一種寂寞的冰冷。
潤伸出手要拉我起來,臉上仍是那好看的笑容,但我很快的自己爬了起來,拍去身上的沙。
「糗死了。」
「還好啦。」他眨了眨眼,然後看向大海。
我拉高了圍巾,蓋住了鼻子與嘴唇,上頭有潤的味道,讓人很安心。做這個動作時,我偷看了潤的測臉,他的嘴角微微的上揚著,從他眼底反射的海看起來那麼平穩,我偷偷想著:潤,你就這麼喜歡海嗎?他那時剛好看向我,我緩慢的移開視線,他只是摸了摸我的長髮,那時的寧靜優雅的將黃昏吞噬了。
這座島,貯藏太多我對潤的記憶和感覺。
當我的思緒停留在過去時,一陣帶著痛覺的冰涼把我拉回了現實,我才發現我離岸好遠了,我泡在漆黑而冷的海水中,那歌聲傳來,比在岸上聽的更明顯,已能聽出完整的旋律,這時正漲潮,我心中萌生出恐懼,身體卻往我直覺的歌的源頭游去。
浪很高,我載浮載沉的。
「不要難過,曙……」在海水包覆我的全身時,我聽見有人叫喚著我,那聲音更潤竟是那麼相像。
「曙,妳冷嗎……」
「曙……」
我不斷地吃水,海變得凶暴,那呼喚我的聲音則沒有停歇。
好不容易我抓住了一個機會,向前方用力的喊著:「潤--!」
那聲音竟不再出聲,只剩浪的狂暴,像是要將我撕裂。當我想再次叫喊時,一陣最高、最猛烈的浪,將我捲進海中,我想我可能會這麼死去吧,害怕的卻不是死亡,而是這般悲傷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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