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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6/26 19:27:46瀏覽123|回應0|推薦3 | |
曙還睡著,那樣酣睡而蒼白的臉,似乎有一個極度單調的深沉夢境,正侵蝕著她的意識。我想過--希望曙便這樣沉睡下去,別再醒了,但很快又對自己這種強烈的想法感到懼懾,只得匆匆將這想法放逐到腦海任何一處。往後,它可能仍漂流過意識表層,即使再度和我的思考擦身,也決不承認與自己有關。
說實話,我非常排斥那來自內心深處的罪惡感,討厭它崛起的瞬間,彷彿它有著一張如高僧般沉靜的祥和面貌,卻說著殘酷而冰冷的字眼,在我的靈魂上反覆蹭著。可是自從我的生命與曙交叉後,我便一直與這議題糾纏,將近十年,我恨我自己,更恨曙,我為了消除更多的罪惡感,不得不憎恨曙,憎恨她與我生命連結的痕跡都造就如今的我、現在的面貌。
就如同現在,另個與我並肩的女人,甚至還牽著我的手時,我的腦海裡卻遍布了曙的一切,與曙有關的思緒占據了今天的一半,我不得不為這樣的事情感到羞恥,曙已然成為我罪惡感的代名詞。 我對曙,充斥恨與狂戀,而我並不清楚這兩者是否有個明確的區隔。她的臉、所說的話語、震盪我心的聲音……我恐懼這些雜亂無用的回憶,從未在哪一刻真實死去,它們居然僅像是冬眠的蟲子一般,藏匿在我記憶的腐土,等待著我與它們的主人重逢那刻,如一道春雷巨響驚醒的蟄中蟲。 就在我見到曙那張,睽違十年不見的臉,那張如我青春歲月裡一般,未見過任何歲月刻痕的年輕臉龐,彷彿在時間的飛瀑下衝擊的人們,早就失去了青春那輕狂的焰火,然而曙卻在之中凌波微步,穿梭於分秒的吐息節奏,而造就了時間對曙這人概念上的模糊。 她,沒變。而那股來自我靈肉縫隙的情感是如此洶湧,我既不希望她睜眼瞧瞧我醜陋的衰敗,又希望見證她那薄透眼皮下極有可能是無法隱藏的疲倦神態,希望她與我的差距能在這眼神交會中,失去那段空洞的距離。但是更多的疑問都聚集在唇齒間,我用力地咬著那些言詞,害怕它們失控的衝出我的控制,我不能讓我努力維繫的形象毀於這樣難堪的重逢,長期下來我早已逐漸麻痺於罪惡感的羞辱與凌遲,卻又擔心著另個女人的追問以及後續那些麻煩的解釋,而且究竟是對誰解釋呢?是對我自己?抑或是一個有情感關係的人呢?我一向害怕深思那我早已明白於胸的答案--我只是想向曙透露我這幾年來,一直壓抑、收藏的情感,那些餘火啊,都還在,可是我不能如此愚昧衝動。 如果,時間把曙忘了,為何也把我忘了?它雖在我容顏、心靈都留下足跡,卻又保留了我與曙的這段未解的單線情感,它不讓我遺忘,讓我在經歷過一段又一段真實的情感時,仍一直反覆回味著羞澀與遺憾的戀慕,且充滿苦澀。我說,我怕曙睜開雙眼時看見我早就變化的面貌跟氣質,但更怕的是,那雙眼如同從前,注視著我時,卻也只是單純的倒影,那雙澄澈的眼中,深深刻畫的形影,從不是我,而是來自曙內心深處,如同我腦海裡的她那般,另個人的輪廓。 窗外的樹影跌在曙的白色床被上,搖晃的姿態,像一支黑色的虛無尖爪,搔癢曙削瘦的身體,我希望拉上簾子,讓曙好好睡著,即便那雙眼睛永遠陷入黑暗的急流中……我居然又這麼想了。 「啊,她醒了。」牽著我的手的女人晃了晃我的手臂說著。 「嗯。」 「嗯什麼?你不是要看看你同學的嗎?」 女人總是不擅長為我編織一個善意的謊言,我只能狼狽的在被理性的現實面創造下的自己,驅動身體走到曙的視線之內。 我先是只看著她那蒼白而細長的手指,感覺到曙的視線內是一種冰冷的氣場,一種帶著恐懼氛圍的預感油然而生,我試著不要去理解那是什麼,想甩掉這樣難受的不安,或許我可以不要看她,不去明白那雙眼睛注視的究竟是什麼,努力安撫在體內攪動的激情與憤怒。 但是,即便我不看她,她挪動齒間,發出的那個單音,著實把我打入青春的囹圄,陷入當年的煩躁與憂傷之中。 「潤。」 她說。 說著一個名字,一個我不喜歡的名字,一個使她追著前方,引導她前往所有好的、壞的,差勁的人。在曙心中,早已成為像曙之於我般的糾葛,纏繞她的靈魂,就像她的形象對我是一種枷鎖,我是那樣甘願於如此的飢渴,即便我在這樣的痛苦中學會了用憎恨增加我生存的動機,卻仍掩蓋不了我對此病態的喜愛,我需要那樣巨大的傷害,來證明自己是這麼愛她。 可是只是一聲,這樣空洞的、比不上回憶那些真實的聲音,卻充滿她對另一個人的想像、想念,彷彿那是一個龐大的情感,複雜著愛情之中那樣深情又無奈的召喚。而我早就明白,我追著的影子像一抹刀上的冷光,我只是追著自己殘留在鋒面的血腥味,我惋惜我的血。 剎那,我感到虛脫的昏厥,破碎的思緒讓我無法組合我自己,我的心好疲倦,真希望閉上雙眼,就這樣沉沉睡去。 別再醒來。-----2014.06.2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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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