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班去看父親，我都問自己一個問題：到底現在他有沒有意識？

    醫生的說法是，三分之二以上的腦血管都阻塞了，所以他的各項反應應該不過只是反射，比如說對於疼痛的反射、對光線刺激的反射。

    可是每天白天照顧父親的母親說父親的眼光會跟著她移動。她在床的某一邊，眼球就會移動到那一邊。還有那天兄弟吵架了，父親當場也留下淚來，很多滴眼淚。何況時常讀到、聽到各種新聞或故事，比如說誰的誰昏迷一段時日後忽然醒過來，並且記得昏迷中發生的事情。

    那麼，父親現在到底有沒有意識呢？他需不需要親人陪伴呢？親人陪伴的效益有多大呢？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真的會無怨無悔的輪班徹夜陪伴嗎？

    因為我不願意再多想，所以我告訴自己，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我告訴自己下班後就開開心心的來看父親，看個半小時一小時就離開醫院，繼續自己的人生。而在人生的這個階段我與父親的緣分以這樣的形式維持。

    來醫院探望癱瘓在床、可能根本沒有意識的父親本沒並沒有什麼意義。對於自私的我而言，重點在於我將這個行為賦予怎樣的意義。

    一位同事的父親中風，臥病六年後辭世。同事說那六年，每次離開醫院，他就開心得想唱歌。你大概會覺得這個人很不孝、沒良心。

    事實是：離開醫院的時候很開心，是客觀真實的人性。而這樣的行為是否孝順、是否沒良心，則是每個人主觀判定的價值。

    電影「楢山節考」描述的風俗，很殘忍，但其實合乎人性的真實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