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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青 (之五) 蕭之華
2012/02/14 23:15:42瀏覽132|回應0|推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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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青 (之五)  蕭之華

六,

在商場,各家公司資金來往,常開具支票去調度現金,叫做「調現」。

孟家與邱家常有資金往來,平常多由會計李小姐負責。這幾天李小姐身體不適請病假,朱阿姨就吩咐我暫代。

「蕭祕書,勞駕你去雪青那裡調三十萬回來,支票在這裡,我替你準備好了旅行袋,你坐老陳的車子去,電話我打過了,雪青她人在,你快去快回,小心錢被搶。」朱阿姨分派我。

朱阿姨當然不知道我與雪青正處於冷戰,不便見面。因是公事,我無由推辭。好在朱阿姨行事幹練細膩,事先已打了電話,不必我再向雪青囉嗦,引她猜疑。

這分明是一趟又難為又無奈的差事。硬著頭皮,提著旅行袋,坐上老陳開的車子,到了雪青的公司。上了五樓,我來到了雪青的「經理室」。

如常,門半掩,我輕敲了門。

「沒有人,自己進來!」

屏風後傳來雪青的音聲,冷冷的。我踏進「經理室」,走過屏風,來到了雪青的辦公桌前。雪青低著頭在看帳冊,知道我來,頭也不抬。

素顏,消瘦。半月不見,雪青憔悴得讓我心疼。我改寫了一句話,「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憔悴消瘦。」

「沒有人,支票擺桌上,金庫的門開著,錢,你自己去拿。」

我正要開口,雪青卻先說了話。一時,我茫然。轉身看,金庫的大鐵門果然開著,不像上次我所見的掛著大鐵鎖。而雪青,則是一臉臭顏,一臉冰霜,看了讓我心生怕怕。

「妳要不要一起來看看?」

我輕聲問。畢竟,是到金庫,是去拿錢。原先,我還以為,錢,她已準備好,就擺在桌上。我來了,一手交支票,一手取錢。

「沒空!」

不多不少,冷冷的,她只回答兩個字。我猶豫了一下,提著旅行袋,轉身往開著門的金庫走去,跨過門檻,我進到了金庫。

金庫約三坪大小,有如一間房間,我原先沒有想像,金庫裡是怎麼樣的一番光景?進得來,由不得讓我大開眼界。擺在我眼前的,別無他物,都是錢,現金,新台幣,不,還有美金、港幣和日幣。一綑一疊,從地上堆到金庫頂,整整齊齊,約佔了金庫三分之二的空間。

我說過雪青像是一道風景,我指的是她的風情韻致,而絕對不是我眼前所見的鈔票滿坑滿谷。有人說雪青是一座金礦,但不知其人可曾來此觀光?

我進過類似的房間,那是我老闆的倉庫,也是一綑一疊,堆得滿滿,不過,那是書,而不是錢。

我不知道,這佔了三分之二金庫空間的現鈔,究竟現值是多少?如果換作是書,少說也有幾千甚至是上萬本。

其時新台幣千元大鈔尚未發行,面額最大的只百元現鈔。我不知道這一綑究竟是多少?忙出來問雪青。

「對不起,我沒摸過一綑一綑的鈔票,這一綑,裡面是多少?

「十萬塊。」雪青回答。

「妳要不要也一起來看看?」怕有閃失,我第二次問雪青。

平生第一次看到這麼多錢,說實話,我真有點被嚇到。其時,我當祕書,每個月也只不過是領二千元,且算是中高所得。我多有同學當中學老師,月薪只在一千五至一千八之間。我在松山分租的三十坪公寓,聽房東說,他是花十八萬元買下。

「沒空!」雪青還是回答這兩個字,嘟著嘴。

無奈,我只好轉身自己一人再進金庫,就擺在眼前的鈔票堆中,取了三綑,放進旅行袋。

正要離開時,我發現靠牆的鈔票中,有一包用粉紅色精緻的銅版紙封存,從體積上判斷,應是一百萬元一大包的現鈔。走近一看,上書「雪青文定之喜」,下貼她哥哥的名片。我即時想起,朱阿姨曾說過,雪青她本來是打算訂婚的,後來卻未再提起。合理的推測,這一百萬,應是當時雪青她哥哥,送給雪青的訂婚禮金。

我一時感慨,有錢的人家,原來是這麼的有錢。而有錢人家的女兒,原來是這般地受家人寵愛。由不得,我伸手往紅紙包撫摸了一下,感覺上,就像是在撫摸雪青的千金嬌軀。

提著旅行袋,又回頭望了紅紙包一眼,我跨出金庫鐵門,走出金庫,來到雪青面前。

「妳要不要點一下?一共三綑,我拿了三十萬。」

對著雪青,我掀開旅行袋,好讓她可以看到袋裡所裝的現鈔。

「沒空,不看,你快走!快走!」

雪青見我掀開旅行袋,忙起立轉身,臭著臉,以背對我,下嚴厲的逐客令。

「哈哈!算我今天運氣好,又發了財,又看到了大小姐的臭臉。妳不點可以,告訴妳,我其實拿了不止三綑,這下子,創業基金有了,留學費用也解決了!大小姐,不謝!」

我笑著回答雪青,說著,我拉上旅行袋的拉鍊,意猶未盡,我又補充了一句:「忘了說,我還搬走了那一包用紅紙包的禮金!」

說完,提起重重的旅行袋,頭也不回,我大踏步走出「經理室」。

七,

這一天下午,朱阿姨找我談話,在她的董事長室。

「你和雪青交往得好好的,幹嘛突然對她泠淡?人家對你可是真心真意,你小子有甚麼好跩?她能看上你,是你前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心裡到底怎麼想的?你坦坦白白,好好說給阿姨聽聽。」

朱阿姨對我說,大概是雪青對她訴說了些甚麼。

「我是一個難民出身的流亡學生,朱阿姨,我有甚麼好跩的?我又能怎麼跩?是孟先生、朱阿姨抬舉我,是我沾孟先生、朱阿姨的光,我才有與雪青交往的機會。」

我對朱阿姨說。

「這些都是廢話,直截了當,說說你們最近是不是發生了甚麼事?」

朱阿姨問。

「是半個多月前,某一晚,在《雪月》喝茶,雪青提到要我考慮創業,還要我去見她父母。」

我坦白對朱阿姨交代,故意漏掉雪青要我到她公司上班。

「這很好呀!可見她對你是真心,你怎麼回她?」

朱阿姨問。

「我回說創業要有資金,還要有計劃,目前還談不到。至於見她父母,我覺得太快,我害怕。」

我回答。

「你這小子真是不識好歹,雪青她要你創業,你還耽心甚麼資金計劃?這些,她都會替你張羅呀!至於見她父母,遲見早見,總是要見的。你又沒少一條腿,沒少一支胳臂,你怕甚麼怕?」

朱阿姨問。

「阿姨有所不知,交往過後,其實,我覺得,雪青與我,並不適合。」

我對朱阿姨說我內心的感受。

「怎麼不適合?是個性?是觀念?還是省籍不適合?雪青她是本省人。」

朱阿姨問。

「都不是,是雪青家世太好,我根本配不上她,所謂齊大非偶。」

我想起了雪青三十坪的「經理室」,想起了雪青的BMW,特別是我在她金庫中所看到的景象。那些霓虹舞池,麻將牌桌,高爾夫球場等等還不算在內。單就這些,在我平日的生活中,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如今,我接觸到了,坦白說,滿足我的,是好奇,而不是快樂。帶給我的,是壓力,是負擔,而不是娛樂,不是享受。面臨這些時,每讓我感到自卑,感到不安。

春秋時,齊國的國王齊僖公,想把自己的女兒,嫁給鄭國的太子忽,太子忽自認鄭國是小國,配不上齊國,不敢接受。齊僖公問原因,太子忽答,「齊大非偶」。

我以這一典故,回答朱阿姨。

「甚麼齊大非偶?少來!人家不嫌棄你,還有甚麼非偶不非偶的?你是不是另外還有對象?」朱阿姨問。

「沒有,除了雪青,我沒有別的女孩,朱阿姨以前就問過我,我不敢騙朱阿姨。」我回答。

「你和雪青交往,有沒有欺騙她?有沒有欺侮她?」朱阿姨問。

「欺騙絕對沒有,至於欺侮嘛?我有親過她,也是她心甘情願的,別的,再沒有了。」我對朱阿姨坦白,但省略了月映「白雪櫻桃」。

「你們都是成年,只要是兩廂情願,你對她做甚麼都不算是欺侮。如果照你所說,看來,你們是有緣無份。如此好聚好散,也算是一場君子之交。」

朱阿姨做結論。

(未完待續)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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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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