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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2/13 22:38:53瀏覽133|回應0|推薦5 | |
. 雪青 (之四) 蕭之華 五, 「雪青第一天看到你,我就知道她對你有意思,她還特別看了你的履歷表。雪青是個不錯的女孩,追求的人可多得很,你要好好把握。本來還聽說她要訂婚的,後來沒聽她再提起。」 知道我與雪青交往,朱阿姨對我說。因是同鄉,如親人長輩,她要我稱她朱阿姨,別叫她孟太太。 「別死讀書,要多社交,多Social。有空,要去學打橋牌,學打麻將,學打高爾夫球。跳舞倒不難,只要不踩到小姐的腳就行了。你還不會開車,要快去學。」 她叮嚀我,視我如子侄。朱阿姨畢業於《金陵女子大學》,還是學校女籃的隊長,她自己有事業,是一名商界的女強人。 雪青的哥哥是我老闆的好友,我與他見過幾次面,禮貌性地交談過一些話,他應該有耳聞我與他妹妹在交往。商場大亨,一個個莫非城府深沉?沒聽說他有反對或不悅,想來,他應是默許。 這一天晚上,雪青約我來到了《雪月》。 「蕭大人,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創業?或者,來我公司,我讓我哥哥給你安排個副理缺,就是經理也可以。」喝著茶,雪青正經地問我。 「幹嗎?我跟著孟先生好好的,孟先生事業這麼大,我正覺得我是龍投大海呢!」我回答雪青。 「錯!靠山山會倒,靠人人會老。我哥哥也說過龍投大海,被我爸爸嚴厲糾正。」雪青回答我。口吻嚴厲,我被她今夜的談吐稍稍嚇到。 「龍投大海有甚麼不對嗎?有甚麼不好嗎?」我不安地問道。 「當然不對,當然不好。我爸爸說,大海是別人的大海,投別人大海的龍終究是條沒出息的龍,是假龍。何況,人世間哪有甚麼大海?如果真是龍,必然是自己造海,也就是自己打江山,像我爸爸。」 雪青回答我。 所謂家學淵源,不從書本來,不從社會來,其經驗智慧,耳濡目染,完全從家庭長輩來。例如雪青的這一番話。 雪青這一番話,如五雷轟頂,讓我懼然一驚。雪青的這一番話,如一把利劍,不偏不倚,正刺向我心靈的最弱最痛處。雪青今夜的話,今夜的態度,引起我對自己的定位,嚴重的自我否定,自我質疑。 頓時,我啞口無言。一時,我的心情,我的自尊,由頂峰突然跌落到谷底,彷彿由貴賓狗又變回了流浪狗。 我直接想到的,是《紅樓夢》裡的晴雯,哪怕是「質本金玉,體為冰雪」。然而,伺候主子,看人臉色,終是「心比天高,身為下賤」。 再來,我想,在雪青的眼中,不管是貴賓狗還是流浪狗,其實,還不都是一條狗? 忘了從哪裡曾讀過這麼一段話。 鳳凰是鳳凰,凡鳥是凡鳥。鳳凰與凡鳥,雖同住一片森林,可天生就分屬不同的兩個世界。說是投緣,最多是鳳凰與凡鳥,偶而在林下不期而遇,相隨行走。說是緣份,莫非鳳凰有鳳凰的緣份,凡鳥有凡鳥的緣份?不然,門當戶對要作何解釋? 雪青的這一番話,何異是上帝的聲音? 這聲音提醒了我,與雪青的交往,究竟合不合適?與雪青的感情,是否進展得過快?需不需要暫時雙方冷靜冷靜?今後,要不要與雪青保持一點距離?我是難民出身,逃亡是我的本能。面對這一橫逆,有無必要暫時逃亡一下? 「對不起,太嚴肅了,蕭大人別介意。」 見我無話,見我沉默,見我神情有異,雪青安慰我。 「我也知道當祕書再好,也是寄人籬下。不過,創業要資本,也要有計劃,不是說創業就能創業。再來,孟先生待我有知遇之恩,目前離開他,自有所不便,到妳公司上班,暫時怕做不到。我有想過出國留學,不過,三千美金的保證金,對我無異是一筆天文數字。 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我冒生命危險逃出大陸來到台灣,自然有我的理想,有我的人生規劃,我豈自甘平庸?自甘卑賤?自甘一輩子聽人使喚?不過,人生的道路,貴能一歩一歩踏實前行,量力而為,我不敢好高鶩遠,不敢異想天開。 我知道妳是為我好,我知道妳是一番好意。從來就沒有人關心過我的前途,關心過我的未來,妳是第一個。謝謝妳,雪青。」 沉思了良久,我婉轉回答雪青。我雖不才,還不至於不解佳人心意。不過,這迎面一擊,狠準凌厲,我有點難以招架。 「和你交往以來,我受你影響不少,甚麼性靈,甚麼文學,甚麼《幽夢影》,甚麼《白雪遺音》,都是你傳銷給我的。相對,我也希望你能受我影響,知道些財經金融,知道些房屋市場。可是,我像是對牛彈琴。」雪青幽幽地說,對我抱怨。我無言以對。 「甚麼時候你可以來我家走走?和我爸媽見個面?」過了片刻,雪青突然正色問,「本來,這應該是由你主動提出的,沒想到我一直就等不到,你好像根本就不在意。」雪青發出了怨言。 啊!老天,今晚我遇上了甚麼啦?雪青才剛說甚麼創業,甚麼海甚麼龍,讓我感到難堪,感到尷尬,這迎面一擊,餘悸尚且猶存。這下,突如其來,又殺出個何時拜見她父母?無異是再攔腰一截,我能不驚恐張惶? 雪青說得對,說的全屬事實。就這一段日子和雪青的交往,我只專注於彼此的親蜜互動,確實是忽略了其他,例如拜見她父母和親人。 「失禮,失禮!請原諒我不上道。我怎會不在意?是我疏忽了,對不起,雪青。不過,我還沒心理準備好,我有點怕。會見伯父伯母那是一定的,不過,不要太快,好不好?」 我交往的,不是林小妹,而是邱大小姐。自知失禮,我據實回答,向雪青懇求。 「有甚麼好準備?難道還要申請護照?要訂機票?有甚麼好怕?難道我爸媽會殺了你?把你吃掉?不好!不好!」雪青聽了我的回答,一時火大,臉色一變,嚴厲地把我頂了回來,「和你交往都快一年了,我發現你很少替我著想,蕭大人,領教了!」說著,雪青拎起皮包,匆匆起身,怒氣沖沖地掉頭快歩離去。 一時,讓我茫然不知所措。眼睜睜看著雪青走出廂房,走出《雪月》,待我回過神,起身急急追了出去,雪青她人已走遠。 到底今天是甚麼忌日時辰?到底今夜是怎麼的時運不濟?此夕,在《雪月》,我竟與雪青幾乎鬧翻。 從《雪月》回來,我的心情異常沉重。 「大海是別人的大海,投別人大海的龍哪是真龍?」 雪青的那一番話,有如一巻錄音帶,不時在我耳邊播放。我不能說 雪青的這一番話,如何傷了我。可是,我承認,我無端受到了重重的一擊。或者,因著反彈,彼此也都受了傷。 蘇東坡說,「文章如行雲流水,行於所當行,止於所不可不止」。 我想,我和雪青的感情,是否也和蘇東坡寫文章一樣?目前,已經到了「止於所不可不止」的階段? 為此,我暫時中斷了我與雪青的交往。 . (未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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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