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曲蟁言(8)----傳人傳人，傳的是什麼

敝人以往浸淫西洋古典音樂及其譜理作曲法多年，初接觸於崑曲，即歎其曲理的精深愽大，為世間其他國家的戲劇、歌劇所不及．於是一頭鑽入崑曲的譜理及訂譜的研究垂三十年（自1985至今），如果大家要問，你是誰的傳人，敝人大可如現在一些號某某傳人或弟子的，可以自稱台灣崑曲界大師之一的徐炎之先生的門生弟子傳人．但敝人從來都沒有挾徐老師而自重，甚至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人表示敝是多麼隸屬崑曲清唱界的先師徐炎之老師的門派而自吹自擂．

從敝人開始喜愛崑曲的1980年代，崑曲在海峽兩岸沒有受到真正的官方支持，在台灣，都是靠徐炎之老師夫婦及其他如蓬瀛曲集的夏煥新、焦承允等先生的默默傳承下，台灣在崑曲治學及清唱上始有不可忽視的堅牢底子；

敝人因水磨曲集的曲友介紹之下，參與了『大同期』，記得那時候，參加曲會，都帶着各種工尺譜，在曲會上，除了清唱自已所喜愛的折子以外，最重要的，就是聆聽笛師的伴唱笛韻，從笛韻和工尺譜的比對之下，明乎實際唱腔和一般工尺譜的記譜上有些什麼不同，加了什麼樣的小腔，而再聆聽先輩曲友的唱腔，以充實自已對於崑曲唱腔及小腔的掌握，水磨的笛師們除了簫本耀、林逢源諸先生外，徐老師生前，在曲會上也常親任笛師，從他們的笛韻中，增長了敝人對於崑曲唱腔及小腔的掌握，再加上自己涉獵的各種崑曲聲韻方面的書籍，並獲徐老師贈余一冊《粟廬曲譜 》，更加對每一曲牌的崑腔的俞派清唱所自我領會，而添加的小腔的內容，及其運用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所以從而，只要自已喜歡唱什麼罕唱折子，都攜曲本（多影印一份呈給曲師）就在曲會上開唱起來，自已把未加小腔的工尺譜現場自加小腔清唱起來，以致於常有曲友開玩笑說，今天你又要唱什麼了！！！而徐炎之老師的笛韻，當時也親聆，甚至還幸逢老師拌笛唱《思鄉》，記得那時候徐老師還對敝人說，這齣以前大陸上有人唱過，因敝人是攜集成曲譜與會去清唱，也拿一份影本呈給老師拌笛之用，老師那時候就表示，集成曲譜和習唱的譜不同，而言語中，對集成曲譜不以為然．不過，老帥還是以集成曲譜的《思鄉》的譜為之拌笛．

敝人在老師的笛聲薰陶下沒有一兩年，徐老師就過世了，那時接到曲友通知，也執弟子禮為老師送葬，事後，清理徐老師的遺物，也受水磨曲集之托保存了一部份，為造冊，後來再由水磨曲集集中起來．自此，大同期及小同期也多所參加直到2000年前後．目前並沒有參加曲會了，一來，因校譜及研究崑曲、戲曲史及中國音樂史而難以分身，二來以發現到古來傳今的諸譜，只有《九宮大成》加上《南詞定律》的譜，才是真正合於及等於正確的聲腔格律之外，其他現今各譜都錯處太多，去唱這些錯譜，現在實在唱不下去了，如果到曲會拿出更正譜，豈不太為『愛現』了．

從以往的經歷來看，以現在一些人口稱某某人傳人的經歷來看，是不是也可以大言不慚自吹自擂是徐炎之老師親炙受業的傳人呢，而且還為執弟子禮送葬．

徐炎之老師在那個崑曲不絕如縷的時代，為崑曲的傳承付出了絕大的心力，要承續其志，不是口稱他的弟子傳人，道就傳下來了，而是後人擁有比前人更多的資源（像那個時代，《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及《南詞定律》，一般人都看不到），要承沿前師的志業，就要使用後人優越的資源，去讓崑曲更往正確的方冋承續光大，這才是崑曲的傳人，才是傳了崑曲之道．現在《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及《南詞定律》，這些崑曲正確的格律譜，都出現在所有的愛崑人眼前，只要有心，就可以垂手可得而加以研究探討崑曲聲腔的正理，及其正確的傳承下的曲譜的真相．

往昔之人，或因沒有辦法看到或擁有正確聲腔格律譜旁參，所以對於崑曲的格律，如果不是出於有心作偽，若是有所錯誤的見解或錯誤的訂譜，都是可以諒解的，但如果是蓄意違背神聖的良心，用欺蒙的手段，騙人以立說以求一步登天，成名立萬，百代之下都不可饒恕其對崑曲的不忠．

如果傳人的先師的確有錯，可能他也未見正確的格律譜，才會出現譜裡的格律錯誤而不自知，這也不是什麼重要的而值得護短，甚至運用影響力阻撓真相，作為信徒及傳人的後生，對師說最好的方面，就是用正確的資料查核一下，把正確的結論作為應依遵的真相，這才是忠於崑曲，而不是不能明辨學術真偽，未能親自查對一下那些偽論所提的証據是否不存在，是不是只是謊言，便信口雌黃，成為對於崑曲列祖列宗不忠，而反倒誣陷了真相．

從前牛頓發明萬有引力之說，近世又有愛因斯坦出，認為牛頓萬有引力，不能解釋一切，從而提出相對論；未聞牛頓信徒封殺真相真理而自以為可以封殺的了真相，現在《南詞定律》《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這些書都找得到，是不可以為了某些以往先師因未得到它們，而犯下了學術論斷的錯誤，今日為了尊師之傳，而繼續視而不見真相，而續堅持到底，這不是愛師敬師，而是讓先師在日後背負了偽學或錯學之名，豈是做為先師的傳人所能坐視．所以要光大先師的傳承，棄其糟糠，發揚其善，繼續鑽研光大充實，輔以新出的正確聲腔格律譜的《南詞定律》《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以往的一些如主腔說或依字聲行腔的去曲牌的曲唱等不符崑曲創腔真相的說法，自可愈究愈明，也是光大傳承的不二法門，更是身為傳人弟子所責無旁貸的．

所以說，傳人傳人，傳的是崑曲的正確格律，這才是不負發揚先師的初心，盡心於傳崑曲之道的先志了．（劉有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