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漢代『清商』曲的古琴弦法－－兼談真正的『清商曲』音階的模樣

漢代起，有『清商』之調出現，而疊見於史料裡，如東漢張衡《西京賦》：『嚼清商而却轉』．尤其到了魏代的曹操、曹丕、曹植等人，所謂的『魏氏三祖』，都寫過不少的清商曲用的曲辭以入樂，而且魏代還設有清商的機構，屬光祿勳．後來又出現了所謂的『清商三調』，而其初，則是僅有『清商』曲之稱．我們如今就來談漢朝起初的『清商』曲的古琴的訂弦法．而唐朝杜佑《通典》：『平調、清調、瑟調，皆周房中曲之遺聲，漢世謂之三調。』則似漢代己有清商三調的稱呼了．而『清商』曲的原型即後來的『清商三調』裡的『清調』．六朝的陳仲儒曾指出：『瑟調以宮為主，清調以商為主，平調以角為主』，這裡面有錯字，『角』應改正為『徵』，《天祿閣曲談》內己詳考之．而與本文主題無關，故不再絮絮再三了．

為何要以古琴為說，因為古琴是清商曲的重要伴唱的樂器，另一重要的伴奏樂器是當日的直吹的笛子．而笛子，一如沈約《宋書‧律曆志》所載列和之言，漢魏以來，用二笛可以吹出所有要吹出的樂調，一點都沒有困難：『魏明帝時，令和承受笛聲，以作此律，欲使學者別居一坊，歌詠講習，依此律調。至於都合樂時，但識其尺寸之名，則絲竹歌詠，皆得均合。歌聲濁者，用長笛長律；歌聲清者，用短笛短律。』

而古琴，則有宮、商、角、徵、羽、少宮、少商七弦，其弦法，亦需合於所謂『琴五調』的弦法．而吾人從史料中，可以解析得出『清商』曲的古琴的弦法如下：

第一弦（宮弦）黃鐘弦：商
第二弦（商弦）太簇弦：角
第三弦（角弦）仲呂弦：徵
第四弦（徵弦）林鐘弦：羽
第五弦（羽弦）南呂弦：變宮
第六弦（少宮弦，即文弦）清黃鐘弦：商（高八度）
第七弦（少商弦，即武弦）清太簇弦：角（高八度）

其說明如下：

１．漢魏以來，古琴實都已採用如後世所用的以第三弦為仲呂為宮的弦法，從今傳自唐抄的古琴文字譜《碣石調幽蘭》裡，雖以第一至七弦訂名如宮、商、角、徵、羽、文、武，但角弦實為仲呂音，而此一弦法，實是生律法裡的由宮音起先三分益一，於是生低於宮音的下方的徵音為音階的首音，而排列如：
徵、羽、宮、商、角

此即，所謂後世的古琴調弦法，實即依生律法的先益律而生，因為其早已自漢、魏己然，所以在沈約《宋書》裡，西晉初年的荀勖指出，當時的太樂的黃鐘等於古律的蕤賓，即是指，當日沿自魏代的太樂裡，是採的先益律，而古琴是太樂裡重要的樂器，故其依先益律訂弦，亦是太樂用了先益律，以第三弦仲呂為宮的原因之一了．

2．南北朝的陳仲儒指出了『清調以商為主』是什麼意思呢．即指的是黃鐘一弦，即第一弦是訂商，可以用為調名制的說法，是以黃鐘為商，但實際上，因為是先益律，故實為林鐘為商．

3.為何說，林鐘為商，那麼清商曲到底是什麼樣的樂調呢．按，荀勖的笛上三調，於《宋書》裡的那個『清角之調』，即為『清商』曲的樂調．因為，荀勖是依先損律（由宮音起先三分損一，形成高音的徵音，於是宮音為最低位）的所謂周、漢的古律訂律的，其律的黃鐘依楊蔭瀏的計算是約G音．荀勖從古律的角度來看那個『清商』曲，因為以仲呂為宮（姑洗音再哨吹使清，高半音而成為仲呂音，才是清角之調的宮位）來看，仲呂為清角之位，所以名為『清角之調』，但以先益律來看，林鐘的徵才是有如黃鐘，故從林鐘的角度去看仲呂，則林鐘是仲呂為宮算起來的『商』位（但清商曲是以變宮為宮，而宮音在音階裡一般是不出現的，而變宮與商音之間故有小三度，即如比商音高半音的清商關係，如後所論）．而且荀勖是不管太樂的律相對於林鐘有一律之差，而在其蕤賓黃鐘笛上要原樣呈現相同的音高，即調號，故其笛上三調之宮位實未一致，清角之調這一調，和正聲調法及下徵調法兩者之間，未做修正所差的一律．

又因為依《天祿閣曲談》所考，清角之調是用反向五度相生律所生，故以變宮為宮，故從變宮到商音，等於小三度，呈現商音之於變宮，有如『清商』（比商音高半音），以是成為了清商曲的取名的來由．

更由《宋書》所言的太樂的黃鐘等於古律的蕤賓，即，荀勖的清角之調的各七音之孔位，都必須再修正，如《天祿閣曲譜》所考之下，修正所差的一律之後，於是正確的清角之調的七聲的律名，若全部比照依從正聲調法與下徵調法為參考律準，則應為：

宮：由仲呂移蕤賓
商：由蕤賓移林鐘
角：由夷則（角位在林鐘要哨吹使高半音成夷則）移南呂
變徵：由無射（變徵位在南呂要哨吹使高半音成無射）移應鐘
徵：由應鐘移黃鐘
羽：由大呂（羽位在黃鐘要哨吹使高半音成大呂）移太簇
變宮：由夾鐘（變宮位在太簇要哨吹使高半音成夾鐘）移姑洗

於是一比對古琴的前五弦，即知：

林鐘（徵），為第一弦宮弦（黃鐘弦），為清商曲的商音
南呂（羽），為第二弦商弦（太簇弦），為清商曲的角音
黃鐘（宮），為第三弦角弦（仲呂弦），為清商曲的徵音
太簇（商），為第四弦徵弦（林鐘弦），為清商曲的羽音
姑洗（角），為第五弦羽弦（南呂弦），為清商曲的變宮音

而文弦比照第一弦，但高八度；武弦比照第二弦，但高八度

●漢代『清商曲』音階解秘：　2, 3, 5, 6, 7, 2

這就是談漢代『清商』曲的古琴弦法．於是我們又進一步對於清商曲的音階有所了解了．

如果是一首普通的五聲音階商調曲，其音階是：
商－－角－－徵－－羽－－宮－－商，簡譜如2, 3, 5, 6, 1, 2

但漢代的清商曲或後來清商三調的清調曲，則其五聲音階則不然，是：
商－－角－－徵－－羽－－變宮－－商，簡譜如2, 3, 5, 6, 7, 2

於是兩千年不解的清商曲的音階秘密籍由解出古琴的弦法，於是可以知道，雖如荀勖的清角之調，於清角之調的七聲音階下，是如7, 1,  2, 3, 4, 5, 6, 7的排列（按：詳見《天祿閣曲談》），但由古琴的訂弦，此音階的骨幹音，即古琴的散聲，是以2, 3, 5, 6, 7為骨幹，4及1都不重要，如要發聲，則必須得由按古琴相關各弦的徽位去發聲．故似有1, 2, 3, 4, 5, 6, 7之排列，好似西洋的大調，但此音階的首音為7借為1，而於清商曲時，則以1作商音的2，原7被借為1則删去刪去．實成為2, 3, 5, 6, 7的音階，一如前述（且，清商曲音階裡一般是不出現1音的，以維7到2之間的小三度的『清商』關係）．（劉有恒）（取材自《天祿閣曲談》，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