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侯乙鐘的樂調真相-------三均四聲音階制的『天樂』

1977年於湖北隨縣的戰國時代，楚國附庸的昔日可能為周天子皇族的曾諸侯國的國君名乙的墓葬時，挖出一套迄今所見實物裡最龐大的編鐘磬來，於是首先由黃翔鵬等人的工作團隊獨佔了這項研究的優勢之下，也作了有關各編鐘磬的測音工作，而黃翔鵬於是就以其一手的研究先機之下，加上自己的臆想，對此曾侯乙鐘發表了不少心得習作，但老實說，不只沒有理清有關曾侯乙鐘的樂調的真相，反而因『同均三宮』心之下，把曾侯乙鐘的叫『羽曾』，相當於清角音位的音，名之為『和』，列入到所謂『數理邏輯』裡去，從而發出曾侯乙鐘的下排十三口鐘裡竟有下徵音階之論，拿曾侯乙鐘來作成其唯心樓閣的『同均三宮』理論的地下證物，於《天祿閣曲談》裡已詳加揭露，不再贅述．而此文的目的，就是要揭露有關曾侯乙鐘的樂調的真相．

●曾侯乙鐘是為特別目的製作的編鐘

曾侯乙鐘，是作為曾侯乙的殉葬品而製造的．它和其它已發掘出來的周代編鐘不同的是，其他的完整編鐘都是甚至可發出七聲音階的一組編鐘，雖不見得有刻文記其音名，但可以用測音來測出．而這套曾侯乙鐘，它作為殉葬物，它是有一個目的，那就是作為曾侯乙到天國時的相陪的樂器．於天界上奏天樂用合天地鬼神用的．

●曾侯乙鐘使用『宫角』、『宮』、『宮曾』三均

曾侯乙鐘是使用『宫角』、『宮』、『宮曾』三均的．所謂『宮角』，實即是正角之調，即高於基調（『宮』調）大三度的均位，而曾侯乙鐘的基調為『姑洗』之均，則『宮角』之均，即為『夷則』之圴．而『宮曾』之均，則是高於『宮角』大三度的『黃鐘』之均．曾侯乙鐘所發的樂調就是用的是這『宫角』、『宮』、『宮曾』三均．

●試釋曾侯乙鐘使用三均之因

按，於安陽殷壚一坑裡曾挖到三件小的編磬，分別測音為948, 6（相當於#A）、1046.5（正完全恰好是C）、1278.7（相當於#D），此三件編磬恰好在音程上，有著大二度及小三度的關係．

又，依戰國時人所作《周禮》三大祭裡，祭天以夾鐘為宮，祭地以林鐘為宮，而祭人鬼祖先以黃鐘為宮．黃鐘至夾鐘為小三度音程，而夾鐘至林鐘為大三度音程．《周禮》的三祭之間宮音的音程之差以三度為間，與曾侯乙鐘的『天樂』的三個宮音及圴間的三度為間，雖有大小三度之差，但三度關係的存在，對於解開曾侯乙鐘的樂調實為一種助益，得以挖掘周人對於天地人的深層架構之下，實際隱藏於表象三均下的實質．

按，依吾人之見，此曾侯乙鐘為特製品，目的是為了要讓曾侯乙於天界奏樂用的．在曾國人的想法裡，天樂是用素樸之音來奏出的．一如周朝及後代的人，認為雅樂應該一字一音，相當緩慢奏出的一樣．因此，採用的只有『宮、商、徵、羽』四聲．而在『宮』均的最高音部始有『下角』及『角反』兩個最高音，而於其他低中高聲部，皆無『角』音．而『宮角』均及『宮曾』均皆無，故曾侯乙鐘的天樂，於『宮』均下最後有以最高二音的『下角』或『角反』為結音的角調曲．

按，角音的為何不用，因為，可能與它和天地鬼神有密切關係，如與曾侯乙鐘同時的戰國時《韓非子‧十過》引師曠奏清角，於是天地大怒之事：
『奚謂好音？昔者衛靈公將之晉，至濮水之上，稅車而放馬，設舍以宿，夜分，而聞鼓新聲者而說之，使人問左右，盡報弗聞。乃召師涓而告之，曰：「有鼓新聲者，使人問左右，盡報弗聞，其狀似鬼神，子為我聽而寫之。」師涓曰：「諾。」因靜坐撫琴而寫之。師涓明日報曰：「臣得之矣，而未習也，請復一宿習之。」靈公曰：「諾。」因復留宿，明日，而習之，遂去之晉。晉平公觴之於施夷之臺，酒酣，靈公起，公曰：「有新聲，願請以示。」平公曰：「善。」乃召師涓，令坐師曠之旁，援琴鼓之。未終，師曠撫止之，曰：「此亡國之聲，不可遂也。」平公曰：「此道奚出？」師曠曰：「此師延之所作，與紂為靡靡之樂也，及武王伐紂，師延東走，至於濮水而自投，故聞此聲者必於濮水之上。先聞此聲者其國必削，不可遂。」平公曰：「寡人所好者音也，子其使遂之。」師涓鼓究之。平公問師曠曰：「此所謂何聲也？」師曠曰：「此所謂清商也。」公曰：「清商固最悲乎？」師曠曰：「不如清徵。」公曰：「清徵可得而聞乎？」師曠曰：「不可，古之聽清徵者皆有德義之君也，今吾君德薄，不足以聽。」平公曰：「寡人之所好者音也，願試聽之。」師曠不得已，援琴而鼓。一奏之，有玄鶴二八，道南方來，集於郎門之垝。再奏之而列。三奏之，延頸而鳴，舒翼而舞。音中宮商之聲，聲聞於天。平公大說，坐者皆喜。平公提觴而起為師曠壽，反坐而問曰：「音莫悲於清徵乎？」師曠曰：「不如清角。」平公曰：「清角可得而聞乎？」師曠曰：「不可。昔者黃帝合鬼神於泰山之上，駕象車而六蛟龍，畢方並轄，蚩尤居前，風伯進掃，雨師灑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後，騰蛇伏地，鳳皇覆上，大合鬼神，作為清角。今主君德薄，不足聽之，聽之將恐有敗。」平公曰：「寡人老矣，所好者音也，願遂聽之。」師曠不得已而鼓之。一奏之，有玄雲從西北方起；再奏之，大風至，大雨隨之，裂帷幕，破俎豆，隳廊瓦，坐者散走，平公恐懼，伏於廊室之間。晉國大旱，赤地三年。平公之身遂癃病。故曰：不務聽治，而好五音不已，則窮身之事也。』

按，所謂的『清角』的『清』依文義，應指發出的是高音部的角音的角調曲．此即如曾侯乙鐘，於『宮』均的角調曲，始以『角反』或『下角』等高音部的角音來作結止，而形成『清角』之角調曲．（按：此處『清角』和荀勖的笛上三調裡『清角之調』不同意義，詳見《天祿閣曲談》，勿混為一談）．

而此三均的選用，或有以『宮』均、『宮角』圴、『宮曾』圴各表為祭地之樂、祭天之樂、祭人鬼之樂．即后土之樂、皇天之樂、祖先之樂．

而甚至，此套編鐘的製造，以姑洗為基音，即，以黃鐘上方大三度的『角』音為基音，及在樂曲音階進行裡的不用角音，或亦與天界之『合鬼神』的思維邏輯有關．

●曾侯乙鐘使用『宫角』、『宮』、『宮曾』三均

此三均，詳列其所用的四聲或五聲如下：

『宮』圴：宮、商、徵、羽四聲，形成宮調曲、商調曲、徵調曲、羽調曲．當最後結音以『角反』或『下角』結時，相當於角調曲．
『宮角』圴：宮角、商角、徵角、羽角四聲，形成宮調曲、商調曲、徵調曲、羽調曲．
『宮曾』圴：宮曾、商曾、徵曾、羽曾四聲，形成宮調曲、商調曲、徵調曲、羽調曲．

故，於宮、商、徵、羽之後，加上『角』及『曾』字眼，一來是表示此為『宮角』均、『宮曾』均的四聲之一，二來為樂工擊奏時的方便識別．

因為每一編鐘磬皆有正鼓及側鼓二部的音可擊出．於樂工奏樂時，如果現在要奏『宮』均，只要看到編鐘上刻有宮、商、徵、羽四聲之一者之部位，即是現在要演奏『宮』圴曲時，所敲擊的音之部位，一目了然．如果現在要奏『宮角』均，只要看到編鐘上刻有宮角、商角、徵角、羽角四聲之一者之部位，即是現在要演奏『宮角』圴曲時，所敲擊的音之部位，一目了然．如果現在要奏『宮曾』均，只要看到編鐘上刻有宮曾、商曾、徵曾、羽曾四聲之一者之部位，即是現在要演奏『宮曾』圴曲時，所敲擊的音之部位，一目了然．

●小談黃翔鵬的下徵音階說法

由曾侯乙鐘的『天樂』的三均，可以看出，所有曾侯乙鐘的各音，都是分屬於三均，不能如現在所有研究者一樣，把三均的音加總起來而只從表象去看，而不去究其樂調的實質，而却由此種自行加總的外在形態，於是附會會有下徵音階．

因為，所謂下徵音階的依據是，『羽曾』此音，就被黃翔鵬拿來，說此音不就是羽音下大三度，正好不就是如同仲呂，或清角的4嗎．於是拿來說，你們看，此處有一個『羽曾』，表示曾侯乙鐘有下徵音階．

但為何不看『商角』，由商音上加大三度，不就是變徵嗎．於是就知道，原來把此曾侯乙鐘的音階一排之下，因為只從外在形態而看不清是三均組成之下的本質面，但因為此至少有『商角』，有『羽曾』，一個有學術良知的學者，不就應該說，曾侯乙鐘所有各音排出的音列裡，可以排出正聲音階存在，也有下徵音階．而且因著選擇的音的不同，也可以排出任何自由幻想的音階．這才是在對其三圴不曉之下至少應表示的有限理論背景之下的實述．詳論於《天祿閣曲談》內．

而此戰國時代明顯有聲調理論的運用的實證的發現，證明東周己有宮調理論的實用（但不表示有旋宮體系），有三均的使用，有宮、商、角、徵、羽調曲的實用，及合天地之樂有意識地使用四聲音階．推翻樂界一些人堅信唐代以前，中國沒有聲調理論的臆猜．而曾侯乙鐘的三均四聲音階就推翻了該一臆說，而且這比光是從戰國人之偽作的《周禮‧大司樂》去探究周代的樂調有實證上的證據．（劉有恒）（取材自《天祿閣曲談》，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