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造於1987~1989年間的西周青銅器〈伯唐父鼎〉考辨
〈伯唐父鼎〉號稱是在1986年在陝西長安張家坡西周墓地M183洞室墓出土、腹內壁有銘文9行包含了合文67字。按,此墓整理之簡報直到1989年第6期《考古》上始刋出,並找學者張政烺寫銅器銘文釋文。此M183墓地之有銘的青銅器有五件,其中二件係孟員之作器,記載孟員受孟狸父賞賜,一件是孟狸父之作器,還有一件 “取中”作器。故此墓地似應為孟員之墓地。學者之間從其形制及紋飾和銘文字體等推敲約係西周中期的昭王或穆王時期之器。但看來十分怪異,為何會有所謂的〈伯唐父鼎〉夾雜在應為孟氏墓地的文物裡呢。學者袁俊杰〈論伯唐父鼎與辟池射牲禮〉一文裡『推測伯唐父鼎很有可能是M183的墓主人孟員生前在征戰中得到的』。不過,學者梁星彭〈張家坡西周洞室墓淵源與族屬探討〉一文分析此M183墓地在內的張家坡墓群乃並列式洞式墓的形式,並非周人之墓,而是古代羌族某一支系的墓。因為這種並列式洞式墓只分佈在西北地區、甘、青、寧等省,屬古羌族之族屬。那麼,埋在此M183墓地裡的孟員就應係古代羌族人。於是這個夾參在其他M183裡的〈伯唐父鼎〉的真偽就產生了第一個疑問了。
這件偽器〈伯唐父鼎〉的偽銘文如下:
『乙卯,王[宛食]方(鎬)京,[王]祓辟舟,臨舟龍,咸祓。伯唐父告備,王格,乘辟舟,臨祓白旂,用射絼、班虎、貉、白鹿、白狼于辟池,咸祓。[王]蔑曆,賜秬鬯一卣、貝廿朋。對揚王休,用作[?]公寶尊彝。』
(一)明顯地,此偽銘文編的故事是講此位在朝為官的伯唐父,因為籌備周天子的在鎬京的祼([宛食])祭及祓祭辟池的舟龍及射牲禮以祓祭白旗而有功,被天子賞賜而作器。則此器係周天子朝官伯唐父所作,應保留在伯唐父的天子畿內之封地,怎會遠遠地落入到了羌族人孟員的手上去了。
(二)一開頭“乙卯”二字,指的是日子,不是紀年,某些學者有誤以為紀年者,因為紀年是金文的慣例。但偏偏此偽銘文的寫手就是寫錯了,金文偽文一開頭誤用了紀日,此點有學者劉恒〈也談伯唐父鼎銘文的釋讀——兼談殷代祭祀的一個問題〉指出:『從未見銘文首句先出現干支紀日這種形式。』其實,就足為此銘文為今人偽造,係不明金文格式之下之誤書。
(三)內中有用到了“告備”一辭,只見於至少晚到戰國末年到西漢末才出現的《周禮》裡的《周禮‧春官‧小宗伯》裡的小宗伯『掌四時祭祀之序事與其禮……祭之日……告時于王,告備于王』,顯然此作偽銘的寫手,就是參考《周禮》此段文字,把伯唐父當成了小宗伯,而職務也是《周禮》虛擬的小宗伯的職掌,於是在祭事完成時“告備于王”。但西周的青銅器怎會把東周末到西漢末問世的《周禮》裡的設計擺入成了內容,分明係今人偽造之證了。
(四)尤其更可笑地,就是抄了《國語‧周語上》的內容:
『穆王將征犬戎,祭公謀父諫曰:不可。………今自大畢、伯士之終也,犬戎氏以其職來王。天子曰:予必以不享征之,且觀之兵。其無乃廢先王之訓而王幾頓乎。吾聞夫犬戎樹惇,帥舊德而守終純固,其有以禦我矣。王不聽,遂征之,得四白狼,四白鹿以歸。自是荒服者不至。』
在《國語‧周語上》裡,講周穆王征犬戎,得到了『四白狼,四白鹿以歸』,此偽銘文的寫手,想把編造的故事的時代背景擺在周穆王時代,而且把此一銘文場景設定在穆王征犬戎成功後,把戰利品的『白狼』及『白鹿』擺在辟池周圍的獵場裡,讓穆王當成大射的標的野獸而寫下了:
『王……用射絼、班虎、貉、白鹿、白狼于辟池。』
讓《國語‧周語上》裡的征犬戎所獲的『白狼』及『白鹿』成了打獵的獵物,而且被穆王射中了。但如此一來,正見此乃造偽銘文者畜意所為,而成為偽青銅器的自招的證據了。
從以上四點來看,此1986年上市的所謂〈伯唐父鼎〉分明是今人在1987至1989年簡報問世前製成的偽寫銘文的偽青銅器了。(劉有恒,2020,8,19於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