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北曲【九轉貨郎兒】並非集曲

元曲或是崑曲裡的北曲裡，都有【九轉貨郎兒】。

就元曲而言，元曲唱腔已亡，其依腔填詞的腔已不存，後之論者，都取文字格式裡去找規律，不過沒有旋律可以驗證，其中重要的，如鄭騫的《北曲新譜》。研究元曲者，自可以參看， 鄭騫雖元曲、崑曲裡的北曲不分，常混淆以致於批評《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但《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呈現的是明代崑曲裡的北曲，可不是元代的元曲之旋律之格。不過， 鄭騫對於【九轉貨郎兒】有細分出各【轉】內的集曲的格式，但他所析出的是否真是元代之格，也是無可證實，而且一如以下所談，反而是誤把明代南曲化的【九轉貨郎兒】的集曲化當成元代北曲在談，而呈現張冠李戴的結果出來。

因為，在元亡明初，朱權的《太和正音譜》的時代，元曲尚存， 朱權在譜內並沒有對於《貨郎旦》的〈女彈〉的【九轉貨郎兒】還分出什麼集曲出來，可見元代元曲本無所謂集曲。其【九轉貨郎兒】的九轉，如同後世所謂的變奏曲，把【貨郎兒】曲牌九度呈現，但每次一回都有變奏。試問，有必要一定得去集什麼其他的曲牌哪幾句才能寫出變奏曲嗎？以依腔填詞的元曲，樂工制牌時，先心中有【貨郎兒】主調，再隨心變化寫變奏曲，而終成九轉，才是樂工的常態，及後世任何作曲人的寫變奏曲的常態，知樂者即知之。

那是明代南曲盛行後，元曲多數曲牌唱法失落下，文人雅士為了想唱出南曲時代的北曲，而用南曲集曲來簡化這些複雜的【轉】，在把南曲化的【貨郎兒】北曲旋律創造出之後，把【九轉貨郎兒】集曲化，可以以【貨郎兒】，再組出來明代南曲裡的北曲【九轉貨郎兒】，可以說，當明代把【九轉貨郎兒】集曲化之時，就是北曲唱法確然亡失之時。當原先元代的【九轉貨郎兒】曲調亡失後，有了後世樂工把【貨郎兒】等元曲在南曲時代重新譜出，文人再由文字格式裡訂出集曲，以求圓滿恢復能唱出【九轉貨郎兒】。

如果是崑曲裡的北曲的【九轉貨郎兒】，那麼，崑曲在明代幾無任何聲腔格律之譜可言，崑曲裡的北曲已變異，到了清初《《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是第一部確定崑曲裡北曲的各曲牌的唱腔，即，是它規定了怎麼唱某一崑曲裡北曲曲牌才是標準而正確的。其實，談【九轉貨郎兒】的明代崑化的北曲的各曲牌的問題，就一定不能不參考《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對於女彈的【九轉貨郎兒】指出:

『………其九轉貨郎兒，考元人百種，一轉至九轉，皆不作集調。按諸譜皆以第一轉，為正格，餘皆以本調起，以尾句收，而中注高宮、中呂等曲。所注牌名，或同或異，終未畫一。今細為查考，句法與所注牌名，皆不甚相合。與其分晰不當，何如闕疑。故將所注小牌名，概為削去。其九轉，為一套之定式。遍考後人所效諸曲，皆大同小異，概不作集調為是。如關公餞別套，以端正好冠首，應歸本宮。如長生殿彈套，彼以一枝花冠首，聲以類從，另列南呂調內。此貨郎擔，套本首冠一枝花，詞見南呂調，因其初體格式，應注本宮為證』。

《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再指出《古城記》裡的【九轉貨郎兒】:

『此套內九轉貨郎兒，較貨郎兒體，大同小異。惟第六轉第七轉起處相同，中間句法絕異，乃又一體也，未知孰為先後。考後之所效諸套，未見用此體』

至於〈男彈〉(《長生殿‧彈詞》)，《北曲新譜》裡已指出，是洪昇依《元曲選》裡的《貨郎旦》之格填詞，但《元曲選》實被編者臧懋循改過，所以部份的【轉】其格其實不合女彈之格。《北曲新譜》都有拿出來討論其文字之格。不過，《長生殿》是崑曲，其北曲是崑曲的北曲，可不是元曲，故其格如何，反而連同《貨郎旦‧女彈》或《古城記》(《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有工尺譜)還是得在崑曲北曲亦原則上依腔填詞的角度下去使用《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研究。

按，《吟香堂曲譜》所附的俗譜《長生殿‧彈詞》，是指當日清乾隆末年坊間戲場裡戲工演出用的譜，它當然有錯誤，和《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裡唱腔自有不合之處。而葉堂的〈彈詞〉，即今日各曲譜，如《集成曲譜》等之內的原譜，都是以葉堂為依歸。但葉堂也是拿當日戲工之譜來改些雅腔，故《吟香堂》所附〈彈詞〉的工尺譜正好拿來比對一下葉堂《納書楹》，就可以知道葉堂其實就是拿戲工之譜，即《吟香堂曲譜》所附戲工譜為底本去自我改些腔，如何更動，及如何相異於《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而出了格之處有多少，這也是有心者可以拿來當論文的題材的。所謂崑曲北曲要找古本，那就是《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內的正確演唱譜，今存沒有比它還要早的古本的崑曲裡的北曲正確譜了。

而據敝人簡單驗證了一下《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內所附的〈女彈〉和《元曲新譜》內的集曲之格，發現在各【轉】內鄭騫設定為原【貨郎兒】首至幾句的旋律，即未完全合於【貨郎兒】各句應有唱腔，故鄭騫的分法，是否真是元曲之格，從朱權的《太和正音譜》來看，已屬不確，何況拿來談崑曲裡的北曲，更是椽木求魚了。應從《九宮大成南北詞宮譜》不分集曲為是。（劉有恒，2019,7,11於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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