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4/03/12 06:14:21瀏覽518|回應0|推薦0 | |
王驥德《曲律》談『今樂則先有律而後有詞』
明代晚期的王驥德,曾寫過《曲律》一書,談有關傳奇劇作(主要是明代中期以後,中國當時俗樂的代表的崑曲的南北曲)的格律。於其第四章〈論宮調第四〉裡,談到了一段話: 『古樂先有詩而後有律,而今樂則先有律而後有詞,故各曲句之長短,字之多寡,聲之平仄,又各准其所謂仙呂則清新綿邈,越調則陶寫冷笑者以分葉之。各宮各調,部署甚嚴,如卒徒之各有主帥,不得陵越,正所謂聲止一均,他宮不與者也。』 其文意,是指往古的詩樂,是先寫成了詩,然後才按著宮調把歌曲旋律配上去,而元明以來的『今樂』(現今社會上的所有的音樂),都是『先有律而後有詞』,即先決定了宮調(按:此為廣義的說法,因為南曲不葉宮調,其意謂是決定使用南曲的九宮十三調的哪一宮調),於是按著該宮調的聲情,即元代燕南芝庵的唱論裡指出的各宮調的聲情,如仙呂則清新綿邈,越調則陶寫冷笑者的聲情,於是先寫好了具有該宮調聲情的音樂,即『先有律』,再由填詞者依腔填詞,即倚聲填詞,把南北曲的曲詞填出來。 於是,依王驥德於《曲律》裡,對於元代北曲以來,到其明代晚期萬曆年間,當時的社會上的所有的音樂,都是先寫好了音樂,再出現詞的依腔填詞。我們如果再把王驥德《曲律》裡之此段文字,去參照明末沈寵綏於《度曲須知》的〈弦律存亡〉一章內論明代的俗樂,全都是依腔填詞,包含了南北曲、吳歌、弦索等等,沈寵綏大肆舉當時的世俗之樂為例,以證成崑曲不是亂依字聲去行腔,而是應該如當時的崑曲戲工的唱演時的『一曲牌,只一唱法,初無別樣腔情』,而責備當時的名擅一時的清工,都是在野狐亂嘶叫,完全不明譜理,而在欺世而已,故沈寵綏大肆責備當日自由依字聲亂行腔而亂唱的清工亂崑曲,是為崑曲的罪人。只有崑曲的戲工才是明於崑曲的格律。(劉有恆,取材自《天祿閣曲談》,臺北) ─────────────────── 《度曲須知‧絃律存亡》全文 (明)沈寵綏 昔王元美評曲,謂北筋在絃,南力在板,而吳興臧晉叔譏為不知曲理,且謂北之被絃索,猶南之合(葉曷)簫管,不過隨聲附和,非有成律可憑,若雲北筋在絃,將謂南力在管可乎。至板以節曲,則北亦有力,奚獨稱南。此論出而元美要當齒冷矣。 粵稽北曲,肇自完顏,於時《董解元西廂記》,亦但一人倚絃索以唱,故何元朗謂北詞有大和花和之絃,王伯良謂邇年燕趙歌童舞女,咸棄桿撥,盡效南聲,又謂南詞無問宮調只按一拍,故作者多孟浪其詞,北必和入絃索,曲文少不協律,則與絃音相左,故詞人凜凜遵其型範。然則當時北曲,因非絃弗度,而當時曲律實賴絃以存也。 請得而詳言之:古之被絃應索者,於今較異。今非有協應之宮商,與抑揚之定譜,惟是欲高則彈者亦以高和,曲低則指下亦以低承,真如簫管合(葉曷)南詞,初無主張於其際,故晉叔以今泥古,遂訾為曲之別調耳。 若乃古之絃索,則但以曲配絃,絕不以絃和曲。凡種種牌名,皆從未有曲文之先,預定工尺之譜。夫其以工尺譜詞曲,即如琴之以鈎剔度詩歌。又如唱家簫譜,所為《浪淘沙》《沽美酒》之類,則皆有音無文,立為譜式者也。而其間宮調不等,則分屬牌名亦不等,抑揚高下之彈情亦不等,如仙呂牌名,則彈得新清綿邈;商調牌名,則彈得悽愴悲慕;派調釐宮,涇渭楚楚,指下彈頭既定,然後文人按式填詞,歌者准徽度曲,口中聲響,必傲絃上彈音。每一牌名,製曲不知凡幾,而曲文雖有不一,手中彈法,自來無兩。 即如今之以吳歌配絃索,非不疊換歌聲,而千篇一律,總此四句指法概之。又如簫管之孔,數僅五六,而百千其曲,且合(葉曷)和無有遺聲,豈非曲文雖夥,而曲音無幾,曲文雖改,而曲音不變也哉。惟是絃徽位置,其近鼓者,亦猶上半截簫孔,音皆漸揭而高,近軫者,亦猶下半截簫孔,音並轉而下,而欲以作者之平仄陰陽,葉彈者之抑揚高下,則高徽須配去聲字眼,平亦間用,至上聲固枘鑿不投者也。低徽直配上聲字眼,平亦間用,至去聲又枘鑿不投者也。且平聲中仍有涇渭,陽平刖徽必徽低乃葉,陰平則徽必徽高乃應,倘陰陽奸用,將陽唱陰而陰唱陽,上去錯排,必去肖上而上肖去,故作者歌者,兢兢其稟三尺,而口必應手,詞必譜絃。凡夫字櫛句比,安腔布調,一準所為仙呂之清新綿邈,商調之悽愴悲慕者,以分葉之,而格律部署之嚴,總此彈徽把定,平仄所以恒調,陰陽用是無慝,則筋之一字,元美良有深情,乃區區簫管例之,豈不謬哉。 慨自南調繁興,以清謳廢彈撥,不異匠氏之棄準繩,況詞人率意揮毫,曲文非盡合矩,唱家又不按譜相稽,反就平仄例填之曲,刻意推敲,不知關頭錯認,曲詞先已離軌,則字雖正而律且失矣。故同此字面,昔正之而仍合譜,今則夢中認醒而惟格是叛;同此絃索,昔彈之確有成式,今則依聲附和而為曲子之奴;總是牌名,此套唱法,不施彼套;總是【前腔】,首曲腔規,非同後曲,以變化為新奇,以合掌為卑拙,符者不及二三,異者十常八九,即使以今式今,且毫無把捉,欲一一古律繩之,不逕庭哉。雖然,古律湮矣,而還按詞譜之仄仄平平,原即是彈格之高高下下,亦即是歌法之宜抑宜揚。今優子當場,何以合譜之曲,演唱非難;而平仄稍乖,便覺沾唇拗嗓,且板寬曲慢,聲格尚有遊移,至收板緊套,何以一牌名,止一唱法,初無走樣腔情,豈非優伶之口,猶留古意哉。 至其間有得力關捩字,則全在一板之牢束,蓋曲音高下,本無涉於板,而曲候緊舒,實腔定於拍,板拍相延,初無今古,謂原來曲候,雖至今存可也。又況緩促業經准量,則高下聲情,亦不至浸淫無紀,而古腔古調,庶猶有合,故元美謂南力在板,即晉叔亦未嘗不以為然,惟是晉叔之評北曲,謂力不在絃,則於絃索曲理,尚有一班未睹。夫北詞絃索,何異南詞鼓板,板則其正,鼓則其贈,若絃索則兼正贈合鼓板備之者也。姑以今時絃索喻,彼歌聲每度一板,而指法之最清者,彈數約之凡四,雖其間或彈密而為滾,又或滾密而為促,似乎簡煩懸異,然總之節節排勻,彈彈有准,稍著乘除,拍不入眼矣。試觀南詞之板,緊曲則正一而贈亦一,慢曲則正一而贈乃三,斯即一板四彈之榜樣也。更加以滾促之多彈,隱然常拍之外,倍添贈拍,豈非贈且復贈,較之鼓板,尤密尤均乎。 故魏良輔有北絃索南鼓板之喻;何元朗有慢板大和絃,與緊板花和絃之評。絃板相提而較,正元美之深於知曲,乃晉叔反致譏彈。不能不為洗寃矣。嘗思疾徐高下之節,曲理大凡也,而南有拍,北有絃,非不可因板眼慢緊以逆求古調疾舒之候,北有《太和正音》,南有《九宮曲譜》,又非不可因譜上平仄以逆考古音高下之宜,奈何哉。今之獨步聲場者,但正目前字眼,不審詞譜為何事;徒喜淫聲聒聽,不知宮調為何物,踵舛承訛,音理消敗,則良輔者流,固時調功魁,亦叛古戎首矣。 按:良輔水磨調,其排腔配拍,榷字釐音,皆屬上乘,即予編中諧作,亦就良輔來派,聊一描繪,無能跳出圈子。惟是向來衣缽相傳,止從喉間舌底度來,鮮有筆之紙上者,姑特拈出耳。偶因推原古律,覺梨園唇吻,彷彿一二,而時調則以翻新盡變之故,廢卻當年聲口,故篇中偶齒及之,要以引商刻羽,居然絕諣,況生今不態反古,夫亦氣運使然乎。覽者謂予卑磨腔而賞優調,則失之矣。 |
|
( 興趣嗜好|其他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