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受到高中國文老師的影響，我讀小說，一向只讀名家、經典或少
數我鍾愛的作家，原因很簡單，因時間有限，可讀的小說也有限，所
以寧可先讀已經過時間考驗、或普受肯定的作品，不知名作家的不知
名作品，就等他被肯定後再來讀，還來得及。

所以台灣年輕作家寫的小說，我讀得很少，事實上，這一輩年輕作家
也的確少有像白先勇《台北人》之類的經典（當年他寫這書還不到四
十歲），缺乏大家都叫得出書名、讀者及評論家一致喊讚的作品。

我大底只讀到張大春、黃凡、朱天文姐妹的小說，到了駱以軍之後，
我幾乎就沒讀過完整一本，可能有寫得很好的，只是我沒讀過。

最近，倒是出現了例外。我因為書封的一句話，買了卅八歲王聰威的
最新小說《戀人曾經飛過》，且趁這兩天嘴破失眠時，把它讀完了。

「天空沒有翅膀留下的痕跡，但我慶幸自己曾經飛過。」就是這句
印度諾貝爾獎得主泰戈爾的短詩，總結小說的愛情哲學：愛像空氣，又
像水，船過水無痕，鳥飛過天空也無痕，但事過境遷，人們該慶幸曾努
力飛過、愛過，雖然翅膀未在天空留下痕跡，如同愛不留痕跡。

我不想花太多篇幅介紹劇情，我也不鼓勵大家都去看這本書，雖然他
寫得通俗易懂，有些地方也感動人。不過，書中倒是有幾個片段，讓
人印象深刻，值得打字摘錄和大家分享，畢竟作者是哲學系畢業的，
論及愛情、時間與記憶的辯證關係，頗讓人深有同感

我一直認為，若你寫的小說，讓人讀完之後，還能記得、甚至背下來
幾個句子，這小說就算有成功之處了，《戀人曾經飛過》在這方面還
不錯。以下是我最有感覺的三個片段，我之所以喜歡，也可能和我個
人經驗、最近正在思索的事有關。

尤其書中有用明信片交待故事的情節，剛好和我最近寫的東西類似。

我想問的是，當我們以為愛過，或以為被愛過之後，真的像我們所以
為的一樣嗎？會不會你以為愛過你的人，其實從來沒愛過你？你以為
你愛過的人，卻從來沒愛過？

愛情的翅膀根本從未畫過天空？從頭到尾只是你的錯覺？或被戲弄？

到底有沒有愛過？妳(你)又愛我幾分？有時可能連自己都不知道吧！

◎所謂的時間，本來就不是在那裡，可以用手去捉住的東西，既然沒
有實體的話，唯一能讓我們感覺受它的存在的，也就只有我們在不知
不覺之間，並不是特別為它賦予的、只是剛好可以證明它存在的「意
義」。

這就是為什麼人家會說，「愛過，所以存在過吧。」也就是泰戈爾說
的：「天空沒有翅膀留下的痕跡，但我已經飛過了。」時間，什麼也
不會留下來的，而我們愛過的痕跡，也是一樣，並沒有留下來，跟翅
膀一樣。但是我們心裡知道的，我們曾經努力地愛過。

..... 但這就是問題的核心了，我們是否曾經愛過了？我這一方面是
沒問題的，但我不知道你這方面是怎樣？倘若，你從來沒愛過我，那
麼，這幾年來的時間就將成空白了，不只是實際上如廢墟般空白，連
我們的心裡也空白了。

翅膀從來也沒有劃過天空，所以一切都是騙人的。都是對以為我們的
愛情非常詩意的人的一種欺騙。當然，我既是騙人者，也是被騙者。

那麼時間是什麼？對我來說，唯有知道愛情是什麼的時候，時間才會
產生意義。即使什麼歷程的痕跡、爭吵與美好時光的痕跡都沒留下來
，但意義卻像是刻在雲裡面一樣，形狀或許會變化，但是從來不曾消
失。只是在我們四周的自然中，不停地循環。

那片天空就是時間的黑板，即使擦拭的再乾淨，我們也知道其實我們
以愛情寫過的，如果曾經相愛的話，我們忘了，別人也忘了之後，天
空還是會記得的。

◎我是那種，不捉著邊繩，就覺得地板要沉下去的人。我需要的是，
可以看見的邊緣，可以捉住衡量尺度的愛情。我必須要知道，從哪裡
是愛，從哪裡開始不是愛。否則，我連自己是否被愛了，也不敢確定
。不這樣的話，也會變得不知要如何愛人。我只能在視線所及之處移
動、吃食、想像、戀愛...... 我無法，也不敢知道，在邊緣之外的
事物是什麼？

◎你喜歡那種獨特的印記、獨特的損傷，你認為因為有了這些損傷，
這事物才完全屬於你。

也就是說，一個完整的事物，對你來說是沒有情感的。因為「完整的
事物」，對所有人來說都一模一樣，但損傷過後留下的傷痕，必然是
每個人都不相同的。

這是一種樂觀，還是種彆扭呢？

但難道，這就是你一再傷害我的原因嗎？將我們的愛情一再地磨損，
終致無可挽回？如此與眾不同的愛情，就可以換來你更多的愛意？

倘若是的話，那我願意承受這些損傷。

◎內容簡介

在愛情裡，每一件小事都值得哀傷。

對我來說，唯有知道愛是什麼的時候，時間才會產生意義。
倘若，你從來沒有愛過我，那麼，這幾年來的時間就將成為空白……
不只是實際上如廢墟般的空白，連我們的心裡也空白了。
 
　「她是獨自爆發的火山，獨自流動的岩漿，獨自結晶的淚水。但是
對我來說，這種幾乎沒有界限的全心愛意，讓我不知所措。」

　「我們之間好像隔了一個大氣層，我的呼叫和你的目光，就像隕石
一樣，在穿透大氣層的時候，全部燒毀了，只剩下一些不知所以的碎
片。」

　擁有十七歲以下限定粉絲的空氣感模特兒阿亞，或許從沒想過，再
怎麼得天獨厚的美麗與靈巧，都無法幫助自己確認情感最終該歸於何
處。

　只追求幸福全稱命題的蘇，在高中時代的暴動戀愛中失落了戀人，
於是這傷害像是個綑綁的咒語，使她完全信任幸福的力量，能夠探險
最可怕深沉的地下洞穴，一一檢查地層的皺折。而不會發生危險。

　一封封自倫敦寄來的悲傷情書，在這兩個女人與一個男人之間穿梭
交織，提示著愛情時空當中遺留的空白。

　你是否也有這樣的一段回憶，在某段時間裡，戀人的模樣？他曾做
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你再也想不起來，也不知如何追索過去。

　正如泰戈爾說的，「天空沒有趐膀留下的痕跡，但我已經飛過了。
」

　戀人們愛過的痕跡，也是一樣，並沒有留下來，跟翅膀一樣。但是
他們心裡知道的，彼此曾經努力地愛過。

　只是過去遺留下來的痛冽傷痕，使得戀人們愛人的方式全然改變了
，不幸的是，並沒有人能拯救他們。

　阿亞、蘇、小妮、辛娘與我……註定只能彼此傷害，在蜿延曲折的
愛情回憶迷宮之中，不斷地觸碰錯誤的路徑，勾勒不出正確的通路，
最後只能被迷宮所吞噬。

◎作者簡介

王聰威

　一九七二年生。台大哲學系、台大藝術史研究所。

　一九九九年，以符號學與通訊理論為基礎寫成的〈SHANOON海洋之
旅〉入選《八十七年短篇小說選》隨即引起文壇側目，被譽為「九十
年代的小說新典律」。其作品注重詩化語言的運用、微物細節速寫以
及開發小說結構與敘述形式的可能性，製造流動開放的抒情書寫魅力
，展現出令人難以抗拒的獨特閱讀經驗，迅速在新生代作家中樹立了
鮮明的個人風格。

　現任聯合文學總編，曾任台灣明報周刊副總編輯、marie claire執
行副總編輯、FHM 副總編輯。

　曾獲巫永福文學獎、中時開卷好書獎、台北國際書展大獎決選、法
蘭克福國際書展選書、金鼎獎入圍、台灣文學獎金典獎入圍、宗教文
學獎、台灣文學獎、國藝會長篇小說創作專案補助、高雄文學創作獎
助計畫、打狗文學獎、棒球小說獎、全國大專學生文學獎、臺大文學
創作獎等。

　著有《濱線女兒---哈瑪星思戀起》、《複島》、《稍縱即逝的印
象》、《中山北路行七擺》、《台北不在場證明事件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