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約在那家餐廳。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我會根據每天不同的
心情，不同的對象，選擇不同的位置，但是不管我坐在哪裡，我都可
以感覺很安全。我可以變成另外一個人，把自己藏起來。」

這是電影「徵婚啟示」中，女主角劉若英的一段獨白。她飾演一名愛
上有婦之夫的眼科醫師，和對方分手後，在報紙刊登徵婚啟示，化名和
數十個想要結婚的男人見面，而且每次都約在他和男友初相約的餐廳
。

想結婚的男人有老有少，個性千奇百怪，結婚的理由也各不相同。劉
若英和每個人聊，聽他們的心事，回去之後，便打電話給已婚的男友
。雖然對方總是不在，她反而可以安心在答錄機上暢所欲言。

不過她告訴他：「我唯一害怕的是，如果有一天你突然走進來，我要
怎麼辦？」

電影最後，劉若英打給男友的最後一通電話，終於有人接了，但話筒
卻傳來他老婆的聲音。她告訴劉若英，她丈夫早就意外身死，他再也
不可能走進那家餐廳....。

「徵婚啟示」是我們最後一次看的電影。在華納威秀看的，我記得很
清楚。因為當天我們快吃完一大杯爆米花時，她突然很興奮地說：「
我總算想起來，電影裡那家餐廳就是『魯蛋』天母店嘛，難怪好面熟
。」

她長得有點像劉若英，整體的感覺極乾淨清爽，鼻子的弧度很完美，
大大的眼睛會放電。她笑了笑，雖然沒擦口紅，但櫻唇柔亮，散發令
人難以抗拒的魅力。

我們第一次約會，也在「魯蛋」天母店。當天我們先到士林夜市吃消
夜，吃完看時間還早，我提議再到別處喝東西聊聊。她想了想，提議
到「魯蛋」天母店，因為她大學時曾和同學在那裡拍過廣電課的ＭＴ
Ｖ作業，對該店的印象很好。

當年的「魯蛋」，有好幾家分店，天母店裝潢最講究，占地達五百多
坪，但餐廳內部只占一百多坪，最寬廣的是屋外的庭園，小橋流水，
配合店內的仿古桌椅及暈黃的燈光，令人發思古幽情。特別是從中國
大陸潮州過來的古董「百年龍椅」，更是該店自豪的招牌景觀，很多
客人特別帶相機來此拍照留念。

那晚，很難得看她穿得那麼性感，黑色無袖緊身上衣，配上黑色迷你
裙，展現優美的身體曲線。

我們挑二樓靠陽台的座位，仰望頭上透明的天窗，繁星閃爍，依稀可
見。看著對座的她，雖然連手都還沒牽過，但此時此景和她在一起，
我彷彿已坐擁全世界的幸福。

「魯蛋」的飲料多樣富變化，從果汁、花茶、咖啡、低酒精、雞尾酒
到各種烈酒，洋洋灑灑好幾頁的菜單，讓初次來的人經常不知如何選
擇。

我們化繁為簡，點了再常見不過的海尼根，原因是「魯蛋」的啤酒杯
事先都先冷凍過，拿出來時杯子還在冒冰氣，盛了金黃色、有冰淇淋
味道的海尼根，喝起來更清涼過癮。

法國作家 Delerm 曾經寫過，第一口啤酒的滋味，是唯一像啤酒的。
把杯子放在會吸水的小方形紙杯墊上，細細品嚐啤酒，假蜂蜜、冷太
陽的顏色，第一口的滋味還未到達口裡就開始了。在嘴唇就已能感受
到這金黃、清涼的泡沫，然後慢慢來到上顎，感受篩濾掉苦味的幸福
。

第一口啤酒之後的每一口，越來越淡，越來越沒什麼感覺，只是不溫
不涼，稠稠膩膩的，像攙了大量的水。而最後一口，是因為掃興地喝
完了，才還帶著強勁的口感....。

「這是幸福的苦澀，我們喝它，是為了遺忘第一口的滋味。」Delerm
如此下結論。

愛情不也是這樣？

和她看完「徵婚啟示」後，我想到我們初次在「魯蛋」喝的海尼根，
接著記起Delerm寫的「第一口啤酒的滋味」，覺得愛情最甜美的，也
是在第一口、互相試探的最初階段，一旦愛太久，往往會失去新鮮感
，直到掃興地分手，像喝最後一口啤酒，才又帶著強勁的口感。

我們已分手多年，「魯蛋」好像只剩天母店，此後沒再去過。

可能怕有一天，突然在店內和她重逢吧！

但我還是改不掉只喝海尼根的習慣，貪飲第一口啤酒的滋味。

只不過，我不再勉強自己把啤酒喝完，沒了味道，就倒掉。

有時，我還真想徵婚，說不定只有徹底脫離自己的人際網絡，從完全
陌生的人群中，才能找到更適合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