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偶然走進一家湖南菜館。

挨著我們的一桌有兩個男客人，叫了一桌的菜，很開心的樣子，一面吃一面高談闊論，我覺得他們很吵，看樣子快吃完了，再耐心等一下，他們應該很快就要走了。

聚精會神的研究菜單，不知道該點什麼菜，真不該來這裏，每樣菜都是辣的，店名就叫“辣椒王”還能不辣嗎？

看了半天，問招待，有沒有不辣的菜，她說，每一道菜都可以要求不辣。

隔壁桌那兩個男客人還是繼續大聲的談話，想不聽都不行，我注意到那是「一個說，一個聽」的局面，那個說的人，口口聲聲﹕

「．．．我們在美國如何如何，國內嘛，又是如何如何的．．．，」

詳細的在解說美國的生活經驗和國內不同之處，語氣炫耀又自豪，應該是個倚老賣老的移民。

由於講話大聲又旁若無人，姑且叫他“大聲公”吧，另一個話語較少，只是禮貌的回應而已，姑且稱他為“少言君”。

吃完了，他們的帳單來了，兩人爭著要付帳 ，大聲公搶贏了，用手將帳單蓋住；

大聲公﹕「這頓飯一定是我請客，哪有你付的道理？」

少言君﹕「不，不，我來付，」伸手要搶回帳單；

大聲公﹕「如果你付錢，那我們朋友就做不成了，不信，你明天打電話來，我一定不接，你就沒有我這個朋友了！你再也找不到我了！」

少言君一征，沒想到事態會這麼嚴重，於是說﹕

「那今天你請客，下回我請你！」

聽來也是朋友間合情合理的作法；

不料大聲公說﹕「下回也不讓你請客，你要請也請不到，如果你要請客，我就一定不會去赴約！」

（不明就理的還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

少言君“哦”了一聲，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大聲公”義正辭嚴的曉以大義﹕

「這頓飯無論如何我是一定要請的，我沒有讓你付錢的道理，如果你一定要付錢，我就說了，我們就不是朋友了，以後你一定找不到我了，我也不會再跟你來往了，就是這樣！」

類似如此的內容，大聲公一再的反覆，我這個旁聽者都背起來了，那語氣好像他正在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必需讓大家明瞭他的心意和決心。

帳單就壓在他的手下，但他一直沒有付款的動作。

少言君一旁繼續聽他大放厥詞，一面禮貌的回應。

時間過了很久，好幾桌後到的客人都吃完了，離開了；

我們也是快吃完了，但大聲公還在高談闊論，我一直側目旁觀，發現“少言君”越來越坐立不安了，期間也接了一通電話，似乎他趕時間，要走了，又不知該如何打斷“大聲公”的興致。

他是付帳也不行，不付帳也不行。

此時我不免以小人之心做了總總的猜測，會不會大聲公根本沒錢，也不是真心想付帳，他只是虛張聲勢讓朋友誤以為他要請客，但等真正要掏錢的時候才說﹕

「哎喲，忘了帶錢包！」

這種戲碼過去有看過。

真擔心他們拖太久讓我看不到好戲的結局。

後來“少言君”忍不住了，揮手叫來侍者說﹕「我們要結賬！」

侍者來了，大聲公不得不拿起帳單，仔細查閱，又問了侍者很多問題，也把帳單拿給少言君過目，彼此又討論了很久，“大聲公”又叫來經理之類的人過來詢問，我不知道付個帳哪來這麼多問題和步驟，真想湊上前看個仔細；

經過一番仔細的查核，討論，和評估，好不容易，終於由大聲公的口袋掏出一張信用卡，非常大方的付款了事。

對“少言君”而言這該是個難熬的飯局吧！

被大聲公這樣“間接的騷擾”，我也食不知味，最後乾脆不吃了，一邊專心“聽講”，一邊慢慢的用筷子把盤中的辣椒一塊塊夾出來，居然被我挑出一大盤的辣椒。

（這還是特別吩咐不辣的菜）

今天踫到的是“新鮮事”！

只要肯“留心”，處處有驚奇！

本文刊登於 2010 年 3 月14日，北美世界日報家園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