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眼中的他

安親班有一個叫奕的小朋友，有一天，他很難得的到學生放學候叫區看電視，以前他很好動，常常被我喝斥，那天，很反常，他特別乖，除了調皮地鑽到桌子下被我叫出來之外，那天我幾乎沒有再叫過他。

當叫到他的名字，該他回家時，我遞了一盒我那天下午茶打包的豆花給他(沒吃過動過的喔)說「奕，你帶回家。」

他眼中含淚，既不是錯愕，也不是驚喜地對我說「我不要！」

換我愣住了，其他的小朋友絕對照單全收，但是，他不要？

我再跟他說「沒關係，給你。」

他仍然倔強的搖搖頭，我和他眼神對峙十幾秒，我終於屈服，轉身回到候叫區，讓他趕緊回家。

事後，我由離職的老師口中得知，他在安親班帶的老師眼中是特殊份子，老師認為他是有問題的小孩。我再由主管口中，獲得相同的資訊。

我想起了幾次我帶他的經驗，雖然只是短短的兩三小時，但是，不喜歡寫功課的他，會待在座位塗鴉。我問他「你想當畫家？」他搖搖頭說沒有。

第二次開始，我強迫他在另一位正職老師來之前把功課做完。我告訴他「奕，你在3:30分之前做完功課我給你加50點。」他回答我說「那是不可能的！」

事後我得知，他的老師不隨便把加點數的權利給其他人，尤其是像我一樣的助理老師。

然而，那天他在我威脅利誘之下還是做了三分之二的功課，我才轉給他的老師繼續帶他完成。

了解他的老師的做法之後，我換了另一個方式，我告訴他「奕，你在3:30之前做完功課，我給你一小包餅乾。」

說完這句話再帶他時，他真的順利在3:30之前做完了學校交代的作業。

隔次，他學校考試完訂正作業，我意外的發覺，他國文是滿分打對折，其他的科目是及格邊緣，簡直像是高中生考試會出現的情況。

一開始我有錯覺，他既然都在安親班了，考試還考成這樣，家裡的大人應該也是沒有給予積極正面的輔導，搞不好父母親都是不識字的勞工階級。

求證主管我才發覺我大錯特錯。

奕的父親據說還是醫院的工作人員，不知是復健師還是行政之類的，反正起碼還懂兩三個字。我想起了安親班的人說的，他是個特殊的孩子，所以很難帶。

然而，在我跟他想處的過程中，我只覺得他缺乏適當的指引，比如查字典的方法、寫日記的方式，和抓住時間的技巧。我~一點都不覺得他是個有問題的小孩。

唯一有問題的是他那天的反應，含淚拒絕我給他的小點心。

或許，他覺得自己不乖，不夠資格拿，或許，他覺得自己成績不夠好，不值得老師獎勵，或許，他被家長告誡不能隨便拿老師給的東西，再或者或許是他已經感覺，他早就被當成了特殊份子，所以不願重蹈覆轍，引起別人進一步的關注。

我，只是在未獲知別的老師對他的觀感之前，表錯情。

我無意批評其他老師的作法，但是，對這類小孩，其實沒有問題卻很有問題的孩子，老師是要給予特別的耐心。

或許，奕過動，所以常常在座位不安分，但是，誰能說乖乖牌的孩子，自小功課一流的孩子就日後比人強？我，是國小領校長獎畢業的學生，但是，現在的我是所有同儕裡最沒成就的一個人。乖乖牌又如何？你長大之後就會當上總統嗎？似乎不盡然。

我記起我在其他補習班聽過一個老師對小朋友說，他國小的成績是倒數的，但是，現在他當上了國中老師，他以此勉勵小朋友不要放棄自己。還聽過很多例子，國中時數學倒數，日後唸到數學博士，而我一位專科同學，英文不及格，被同學引為笑柄還拿給我看成績，現在可是政壇名人，留學美國念到博士的政治人物。See！誰說一時的成績是代表永久？

有一個地方是我特別要提出的，誠如我剛剛說的，這類的孩子你要花時間去培養他正確的讀書習慣，引導是特別重要的，所以，安親班方面其實也盡心安排老師特別伴讀，可是，為什麼他就要隔離？我不懂。至少在我帶時，我其實沒有在他身上花特別多時間維持秩序。

然而，花時間肯定是其他老師的重點，所以他才會被標記。而安親班又做了甚麼？當專職的老師盡心盡力去輔導，換來的是加班不給薪水，請問哪位老師肯用心？除了是對教育有狂熱的老師之外。

(連我都沒狂熱了，叫我做全職我也不想幹)

最後，乾脆給學生標記比較容易。

然而，可憐無辜的是這些學生啊！

我甚至還有理由相信，帶他的老師如果在有加班費的推波助瀾之下，這小孩肯定有起色。至少，不是目前安親班眼中的孩子。

而在醫院工作的家長？連你們也放棄了嗎？

(醫院工作時間長，回家都很晚了，也肯定是沒時間輔導)

我真的真的很想流淚。

2014/2/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