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年 

日前去鄉下參加一場婚禮。 

新娘有相當高的學歷和現代感，但，上網印下了一些古禮的儀式，希望新郎家實行。 

早上九點多，新郎等人前往女方家進行迎娶等儀式；前頭的禮車是一位高科技公司的總經理，新郎的堂哥，親自開著。我兒子，新郎的姨表弟在迎娶的車隊裡支援過橋時等等時機的鞭炮燃放；我內人和一位知名高科技公司的副總經理，新郎的學長和友人，在車隊裡算是介紹人。 

在迎娶的車隊回來之前，新郎家裡陸陸續續來了親朋好友，一會兒客廳裡就擠滿人。四月天，南台灣已經熱得像暑夏，我在路旁的車裡吹了一陣子冷氣，欣賞了一段聖桑的小提琴協奏曲，然後到騎樓上抽菸；我支援車隊回來時，點燃一串鞭炮。那時就會有誰家的男童和女童，打開大門，走出騎樓，捧著放置柑橘的盤子，請新娘下車。我幾次撚了撚串炮的燃芯，也試了試打火機，擔心到時響不起鞭炮；我想，到時，我還是點起一根香菸，比較安全。 

新娘下車後，需在門口跨過一個燃燒木炭的小火爐，接著踩碎一片紅瓦。新郎的大姑媽早早就燒紅了爐火；為免炭火提前燒盡，新郎的表姑丈和三姨丈常以手心捧水濺灑爐火，新郎的舅舅，一個心思細密的建築師，就會再三問說這樣會不會把爐火濕熄了。隨著時間緊近，緊閉的四片格子門打開了中間的兩片，新郎的三姨媽，她很能做股票，拿出那片紅瓦擺在地上。新郎的妹婿，一個內科醫師，就說：三姨啊，新娘還沒來…萬一被人先踩破了；三姨媽就說：是啊，我只是先拿出來擺擺看位置。 

手機終於響起內人的聲音，說：車隊已經來到誰的醫院門口，那是新郎二姨家表哥開的醫院，這表示車隊再兩三分鐘就要開到家門了。我點起一根香菸，把鞭炮的燃芯又撚了撚。 

放在門口的爐火燒得正好，有火光但不燙人；那一片紅瓦也端正的擺在門欄和火爐之間，建築師舅舅說：那瓦要放後面一點，剛好新娘跨過火爐的時候可以踩到那樣。這時，迎娶新娘的車隊已經來到門口，而新郎的九堂叔夫婦剛好也在騎樓上走到新郎家門口。九堂嬸一聽說瓦片沒擺好，就熱心的彎下腰，要去擺正。因為，新郎的表姑丈和三姨丈先前常拿水濺灑爐火，有幾處的地上也略濺濕了，九堂嬸腳下一滑，手掌壓下，就把瓦片壓碎了。 

她說：啊啊，那會按若(發)生…這若不即好，而這麼備按那從(處理)….

新郎的阿嬤安慰她說：沒要緊沒要緊，隨緣隨緣…. 

我用香菸頭觸燃串炮的燃芯，無誤的響起喧天的鞭炮，騎樓間立即瀰漫一陣沉厚的硝煙；煙霧中，我隱約看到新娘下了車，走過騎樓，跨過爐火，地上的紅瓦又響起一片碎破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