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日２３℃微雨，馬不停蹄，分身乏術。

傍晚５點，處理完一起腳踏車騎士因煞車不及跌倒，與逆向行駛機車對撞的車禍。所幸只有皮肉外傷，傷口縫合包紮後，送傷者回宿舍休息。

每次處理完意外事件，總是默默暗禱，今天的災禍到此結束。說起來可笑，看起迷信；不過確實是我行之已久的「儀式」。沒仔細算過靈驗幾次，但衷心希望每次都靈。牆上掛鐘１２響，正慶幸今天的禱告靈驗，軍訓室緊急電話卻猛然響起。

午夜１時許，兩位大二的女同學剛完成實習作業，騎著機車正預備和其他同學一起去吃宵夜。行經勝利路與東寧路十字路口時，遭闖紅燈急駛的轎車衝撞，造成其中一人骨折，另一人昏迷。

由於撞擊的力道太大，發出轟然巨響。即使在深夜一點多，也驚醒許多週邊的住戶出門一探究竟。肇事的車輛據說是輛藍黑色的歐寶汽車。不但沒有停車關切，竟然加速逃逸。

送到急診室醫師診斷後告訴我們，C同學，意識不清，時好時壞。L同學，右臂右腿骨折；當天剛好是她２０歲生日，上天竟送她這麼一份殘忍的生日禮物。

處理期間，有位同學用質詢的口氣問我：「學校一個月發生多少車禍？」

「大約三﹑四十件。」

「死過多少人？像這樣嚴重的有多少？規模小一點的又有多少？」他的語氣與舉措，讓我十分不舒服，於是冷冷地回答說：「我沒有刻意地去記憶精確數據。不過，急診室還是少來為妙。況且，眼下您的問題有迫切的需要嗎？如果您需要統計數字或者等我查詢完再告訴您。」

也許明顯感到我的不悅，他才訕訕然地轉頭和其他同學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整晚大家輪流守護在兩位同學身旁，直到家長到來。

翌日，C同學的依然意識不清。即使對拍打與打針稍有反應，刺激一過隨即沉沉地睡去。值班醫師亦十分不解；電腦斷層中並無明顯出血狀況，為何還呈現類似昏迷的反應？莫非神經受傷或者有其他更嚴重的不明原因。C同學身為班代，顯然十分熱心服務。意識不清的期間，會忽然驚醒找電話，只為打電話給其他同學交代未完成的工作，之後又昏睡過去。間歇的夢囈，語無倫次的應答，讓母親心疼不已。醫生給的答案，始終是千遍一律的「還要再觀察」。父親人在美國，還有一位讀國小弟弟；母親的焦慮，寫在淚痕未乾的臉上。Ｌ生開放性骨折，讓她的右下臂與右小腿即使蓋著被子也呈現出詭異地向２點鐘方向彎折。除了開刀別無他法，父母無言，佈滿血絲的雙眼盡是無奈與心疼。

為甚麼會發生車禍？家長總是不解地問。除了描述當時的狀況，卻無法為他們解答這起不幸事件真正的原因。

是時間太晚、天氣太冷嗎？是車速太快嗎？是肇事者不遵守交通規則嗎？還是宿命地承認，是運氣不好！？

不眠不休地穿梭於急診室與辦公室之間。讓人身心俱疲，久久無法平復內心的激動。雖然這不是第一次處理車禍，也不是最血睲的一次。但是，每一次都由衷的希望是最後一次。

有的人，一輩子都不會到急診室一次，我卻平均一個月要去兩、三回。課堂上不論如何苦口婆心地宣導，卻無法替學生消弭潛藏的危機。

救護車警鈴隨著疾駛的車速，一道又一道劃破屬於午夜的寧靜。辦公室到急診室的距離究竟是遠？是近？腦袋腫脹、雙眼失焦又步履蹣跚的我已經沒有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