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圖  黃淑文

因緣際會回到某高職兼課一天，對這一代的青少年究竟在想些什麼，感到很好奇。孩子到了青少年階段一定會叛逆嗎 ?  我們究竟要如何才能和青少年溝通?  Mira Kirshenbaum ＆ Charles Foster 合著的《你的孩子長大了》，有一句話深得我心：

「任何青少年，無論就外表上看是多麼缺乏定性，在他們的心底深處，其實都希望能為自己找到一個清楚、明確的自我圖像。要是你因不瞭解他們所經歷的過程而想加緊控制他們，你就越發刺激他來與你作對。」

換句話說，孩子越叛逆，越要了解他的想法。因為孩子叛逆，有可能只是為了爭取自己的自主權，或者證明自己有能力自我決定。大人，只要釋出空間給孩子，或者多一點耐心等待孩子「搜集整理自己的人生資料」，你會發現，孩子一點都不難溝通。

有很多孩子，其實都是被大人否定，被大人放棄的。想起多年前巧遇先生以前的學生子翔（化名），浪蕩不羈的外表，像個老煙槍似的抽著煙，我騎著摩托車急忙叫住他，卻沒想到，他竟然不願回頭，還佯裝不認識我。

「是我啊﹗杜老師的老婆啦﹗」我摘下安全帽，一把拉住他，才發現他臉上有幾處被針縫過的傷痕。

「怎麼了？還會不會痛？」我忍不住用手去摸摸他的臉頰，錯愕的子翔漲紅著臉，才不好意思的叫了一聲「師母」。

很久以前就聽說子翔的母親不知去向，父親則住進精神療養院。子翔上了國中因為交友不慎被學校記過休學，還出入少年觀護所多次。在舉目無親之下，子翔只好投靠外面的「兄弟」。我看了子翔身旁一樣是中輟生的「兄弟」一眼，他們的肅殺之氣真教人不忍。

我趕緊把摩托車停在一邊，從書包拿出一本我剛從書店買來的書送給子翔。子翔受寵若驚，半推半就的收著，還故意不在意的說：「唉﹗師母，我根本沒在讀書，看了恐怕會睡著哩！」說著，來自他溫熱眼眶背後掩飾不住的感動，卻一點一滴被我看進骨子裡了。

「有沒有想回學校讀書？」說真的，這個時期的孩子不唸書，可以去哪裡呢?

子翔還沒開口回答，倒是旁邊的兄弟怒氣沖沖的反擊：「學校老師對我們誤會很深，子翔沒有家人靠，要讀書還不是找我們這些兄弟幫忙出錢？結果我們一進學校，跟老師一言不合，馬上就被轟出來了。你說！我們如何重返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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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們的心情。但－－」我話還沒說完，就聽子翔告訴兄弟：「師母以前是國中老師。」在一旁的兄弟瞪大眼睛，驚訝的叫嚷著：「哇塞，我們從來沒有和老師好好說過一句話。」

我接住了他們沒說出口的彆扭，酸澀、自卑和期待，順勢把這群孩子拉到一旁坐下來聊天，他們的心防漸漸鬆懈後，七嘴八舌的告訴我，其實他們也很想重新開始，但是他們不是沒有家，就是早已被家人師長放棄，貼上標籤。我鼓勵他們：「學校也有很不錯的老師，他們會願意幫助你們的。只要你們願意坐下來好好跟老師溝通，沒有學校不給學生機會的。」

臨走時，我留下家裡的電話給子翔。並一一和那幾個兄弟道別。其中有一個兄弟的眼眶居然紅了，他說從來沒有師長，願意這樣真心和他說再見。

子翔頭低低的，帶著一點感傷說：「有一次我回去找杜老師，老師開車沿著小學熟悉的山路送我到車站坐車。從山間充滿感情和回憶的山路，到車馬喧囂的大馬路時，我突然覺得自己對自己很陌生。師母，有時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走那一條路才好。」

我拍拍他的肩膀鼓勵他，發現他的眼角泛著淚光。

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和先生常常會想起這個學生子翔。想起他小學耿直帶著一點俠氣的模樣，想起遇見他時臉上的刀傷，還有臨別時泛著淚光的臉眸。一個沒有家的孩子，他生命的後盾在哪裡？我們又如何才能給他呢？

再怎麼壞的孩子，都是有原因的。再怎麼叛逆的青少年，都渴望有人了解他。

一句噓寒問暖的問候，一個可以讓他們抱著痛哭的肩膀，甚至只是一個真心的眼神，陪他們走一段回家的路，都有可能燃起小小的火苗，喚回孩子迷失的心靈。

唯有讓孩子知道，你從來不曾放棄他，曾經迷途的孩子，才有可能帶著勇氣和力量，重新找到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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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節目預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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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9/ 25日（星期日23:03～24:00）台北警察廣播電台【聽，星星在唱歌】主持人米利恩，專訪淑文「從學生的角度思考，什麼樣的老師最讓人懷念? 從老師角度，如何看每一個孩子被埋沒的良善本質。」 

（二）9/28日,（19:00-20:00）飛碟聯播網「下班蘭陽有約」，宜蘭北宜產業電台FM89.9，主持人彭瀞儀專訪淑文從《最長的辭職信 》到《媽媽的讀心術 》談【一個創意老師的圓夢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