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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2/05/18 10:29:26瀏覽158｜回應0｜推薦1 | |
我要在這裡談談嚴忠政的一首詩〈屬於太平洋〉。全詩如下：
當時間不在的時候，人的「空間感」就會無止境的成為一種象徵企圖，基於血緣中的浪漫傾向，那種面對事物的直覺與大自然所帶起的龐大且絢麗的想像，必然轉變成一支具有影響力的交響樂，以及一種在人類心靈世界穿梭的力量，它形成我們所謂的「穿透」，彷彿一不知名且不可描述的物理定律。
穿透，是心靈層面的修辭用語，通常指的是一種想像中的能量，或說是感召的力量。當我們臣服於某種無以名之的龐碩感，以及美學上的極限超越，在情感上也可以說被穿透了。〈屬於太平洋〉，忠政架構了一個敘述範疇以融鑄「穿透」二字在此詩中的意義；壯闊的波浪填滿了整個詩的空間，一開始忠政就說，「浪沒有在前方止息／眼前等待的彷彿就要穿透」。詩人的感情世界，成了海藍色的舞台，波濤洶湧，浪不曾止息。
忠政說：「原來我可以這麼透明／而他們的祖靈也是這麼暗示著／看浪怎麼來，就怎麼踏起豐年祭／然後寧靜地接受四季，穀場，玉米／以及獸的蹄」〈第二段〉。好，這裡我們可以從「祖靈／豐年祭」這兩個特別的符號知道，原來詩人被穿透的那種力量，是來自泰雅族人祭祖的儀典。那麼，這詩裡開宗明義提到的浪，當然也可以理解成豐年祭現場，人潮如湧所產生的波浪。
因此，詩人在〈屬於太平洋〉這首詩裡，很自然的設下了由浪所組成的雙關敘述體系，一個是太平洋本然的海浪，另一則是豐年祭產生的人的潮浪。而那種因面對廣闊的海浪所滋生的蒼茫感，又被詩人引入以「祖靈」為核心意義的生命思考，我們明顯感受到，詩人面對天地四時的舟移月易，生發出無窮的感慨。這裡，我們在辨認詩人的創作理路時，我個人認為可以簡略地將此詩歸納為「浪漫主義」的英雄遺緒，有若陳子昂「念天地之悠悠」之慨。
「浪沒有在前方止息」在本詩的第三段重覆出現，修辭上是謂「類疊」。為了突出詩人的書寫企圖，它成為情感鋪陳時必要的策略。就在此一重要的樞纽，它也成為一個必要的轉喻。轉換了另一個文字描摩的生命向度。「我被沒有盡頭的遠方邀請」，忠政說得毫不含糊；一種不知名的巨大召喚，潛入詩人與海浪之間的關係。在面對這偉碩的覺幻時，自我終於要消失在海藍裡，「海藍藍的蒙起我的眼／要我去捉四面八方的故鄉與聲音」，眼睛不再辨別彼此，心裡出入一種追尋的聲音。「故鄉」，意涵生命的回歸與自省，也可認辨為由祭祖意識而來的「祖靈」的轉喻。
「祖靈」是一個符號，通用於原住民的祭祖儀式，但也可讀成廣義的人子的「祖靈」。且看忠政的說法，「其中有人與我面對／像兒時玩伴單純站著／等待我觸身／但不置一語」；一個熟悉的魂靈，沉默無聲。因此，我們大抵可以回返自身以窺探存在的意義，從這一段插入的情節，作者試圖以消音的手法，拉抬出一個自我關係的縱深，深入一個現象學裡的存在辨證及其概括下的生命意識；顯見得作者正欲將知性的高度置入自我與原我的討論。
簡單講，自我，是個人在世間儲建的任一關係的總稱，因時因地，變易更換，其生成消長必進入原我，形成一潛在的心靈世界。原我，可以被轉換成想像的自我，並進入自我在世間的悲歡結構，它也可形成自我的生命目的。我們經常意識到的靈性世界與對永恆的理解，就是附屬於此一原我的層面。在此，忠政把各個獨立的意象，祖靈／沒有盡頭的遠方／四面八方的故鄉／有人與我面對／不置一語，統籌調度，有一些美麗精緻的修辭用語，配置了語言學上的符號魅力，這首詩因此有了很好的形構，以趨近哲理的辨證。
附記： 前此，受託為忠政寫的〈嚴忠政的「文學現象學」〉一文，自覺尚有補充的必要，因此呢？再單獨為〈屬於太平洋〉這首詩，寫點簡單的讀後賞評，以疏通忠政的個人詩法與觀世美學，同時，也為雪硯個人的讀詩筆記留個紀錄，以餉同好。「人在廣袤的空間裡，最終面對的還是自己，換個講法，最終等待自己的那人，其實就是自己，『但不置一語』；那個自己是不說話的。那麼，『人究為何物』？」這是我在〈嚴忠政的「文學現象學」〉一文裡的一段話。實際而言，讀忠政的〈屬於太平洋〉這首詩，我是真有感觸的，而忠政寫出這首好詩，畢竟還是讀者的福氣，是為記。
嚴忠政閱讀 之五
2009/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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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詩詞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