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世界的危機
郭都人
目前,阿拉伯世界危機四伏。老牌的阿拉伯親美統治者遭受空前的嚴峻考驗。
今天,消息傳來:最重要的阿拉伯國家的領導人、美國與以色列在中東戰略的最重要盟友,埃及總統穆巴拉克在頑抗民意十八天之後,終於辭職。但是,任何熟悉中東的歷史與現狀的觀察者,恐怕都不認為阿拉伯世界目下的危機有迅速化解、寢息的可能。
危機如果不能化解,阿拉伯世界將陷入長期動盪,中東局勢將急劇惡化,以色列極可能鋌而走險發動伊朗戰爭,觸發中亞大規模動亂,震撼俄、中兩國,包括台灣。
不妨回顧上世紀五十年代。當時,阿拉伯民族主義風起雲湧,以埃及為核心,猛烈衝擊英、法殖民主義的切身利益。在北非,阿爾及利亞打響了驅法反殖的第一槍,波及突尼斯、摩洛哥。在西亞,英國在約旦、伊拉克、也門的支配地位也搖搖欲墜。
為了挽救危局,英、法夥同以色列,先由後者突襲埃及,佔據西奈半島,後由英、法藉口保衛蘇彝士運河,也向埃及發動進攻。這就是1956年十月的蘇彝士危機。
蘇彝士危機以英、法失敗而告終。以色列起初還企圖盤踞西奈半島,後來,凜於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的警告與行將發動的經濟制裁,只好悻然撤兵,為1967年六月五日爆發的第三次阿以戰爭埋下伏筆。
1958年的伊拉克革命推翻親英政權、槍斃了國王。 1962年,阿爾及利亞臨時政府凱旋還都,而英、法在中東勢力從此急劇衰退。同時,從以色列撤出西奈半島(1957),直到埃及、敘利亞、約旦三國空軍被以色列突襲殲滅(1967),阿拉伯民族主義於是陷入低潮。
今年,北非再一次成為阿拉伯世界危機的起源。突尼斯百姓奮不顧身,推翻陳水扁式的總統,讓吳淑珍式的總統夫人落荒而走,部分總統貪瀆家族成員被扣押。這是阿拉伯世界的大事。
不出所料,突尼斯的所謂「茉莉花革命」的爆發,成燎原之勢,波及阿爾及利亞、埃及、約旦、也門。
它們都是反恐陣營的成員。埃及還按時得到巨額美援。如今,穆巴拉克退職下台,回教兄弟會即使不迅速奪權,埃及的外交政策勢必轉向,對其他親美阿拉伯政權造成無可限量的衝擊。
不可不知的是,在上世紀五十、六十年代,埃及自視為三個同心圓(阿拉伯世界、伊斯蘭世界、非洲)的圓心,經常不失時機,發揮其地緣政治影響力。
例如,1958年八月,金門砲戰爆發,距離伊拉克國王被槍斃四十天,埃及領導人阿卜杜-納賽爾就當仁不讓,發表關於台海的見解,《紐約時報》也不得不予以顯著報導。
又例如,1962年十月,印度趁中國大陸大躍進失敗,趕緊發動中印邊境戰爭。印度慘敗之後,就有科倫坡集團(埃及、緬甸、柬埔寨、加納、斯里蘭卡、印尼)進行調停,企圖善後,其領導國家顯然就是埃及。
甚至在1973年中東十月戰爭(齋月戰爭)停火的明年,阿拉法特率領巴解代表團應邀出席聯合國會議,團員一律採用埃及外交護照。可見,埃及的國際地位在上世紀七十年代,經過十月戰爭、石油禁運,已經大有起色。到了1977年年底,埃及採取親美路線,與以色列單獨媾和,才從阿拉伯民族主義的主導國,淪為阿拉伯民族主義的抵制對象。
埃及民眾這次持續模遊行示威,短期目的已經達到,總統下了台。但是,任何解決危機的方案必須做到解除1981年十月六日持續至今的法定緊急狀態、開放公平選舉、減輕人民疾苦、減少貧富差距。如果埃及軍方不能、不願支持這些最起碼的改革步驟,整個阿拉伯世界將無寧日,而回教兄弟會與軍方的明爭暗鬥,甚至全面衝突,將成為常態,到處蔓延。
反之,埃及全面民主化極可能阻止回教兄弟會奪權,但是對美國戰略家而言,代價也許同樣難以負擔。理由很簡單,民主化一定使得阿拉伯民族主義復興,成為埃及的主體思潮。同時,三圓同心的概念將迅速復活,衝擊其他阿拉伯國家,讓以色列在地中海西岸霸權越來越岌岌可危,大幅度增加伊朗戰爭的機率。至少,埃及與以色列之間的邊界地區將出現嚴峻新局面。
埃及事態發展至今,最大的贏家莫如伊朗,其次是第一個敦促穆巴拉克下台的遜尼派回教國家:土耳其。最大的輸家是以色列,其次是長期支持穆巴拉克的美國。俄國與中國大陸領導人也許各自以為可以暫作壁上觀,但是,再過一段時期,尼羅河的風雷將波及內高加索與中亞,後果難以估計。
作 者 是 旅 居 北 美 的 業 餘 文 化 工 作 者
圖一,埃及與以色列邊界地區將出現嚴峻新局面
圖二,2011年二月十一日,伊朗慶祝伊斯蘭革命勝利三十二周年
圖三,2011年二月十一日,埃及革命初步勝利:穆巴拉克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