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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元珠第三回
2010/11/25 15:22:46瀏覽231|回應0|推薦1

第三回〈血夜妻殤〉

 

  夜風急走,深黑的樹林沙沙作響,淡月夜下,三抹朦朧影子迅速前行。領頭之人背著箭筒與一把銀弓,無瑕的銀髮在黑暗中更顯奪目,其餘二人各拖一人隨行在後,一人滿頭赤髮,手拿大刀,左手拽著黑衣男子,大刀掛在肩頭,另一人髮色金黃,右手提著長槍,餘手按穩扛在左肩的橘衣少女。

  三人行動如風,直奔前方,不知走了多久,扛著少女的金髮開口說:「嘿!這女娃看似瘦小,擔起來卻是沉甸甸的,早知道那麼重就不扛她了。」輪刀者聽見他的話,嗆道:「屁!不然咱們來交換,我手拖的這傢伙,真不知吃啥大的,重得像頭象似的,如果你覺得那女娃重,不如跟我換,要不閉上你的狗嘴。」金髮怒瞪右方,「你真的他媽的嘴賤,老子埋怨干你屁事,不想聽就把耳割了,少在那囉唆。」兩人雙眼交火,一言一句相互攻殺,聽得領頭青筋微浮,驟喊,「再吵,就把你們串起來烤火,有時間鬥嘴,就給我跑快點,在亥時結束前回不去,咱們都得死!到時看你們怎麼吵。」兩人聽見領頭之語,所有的話縮進嘴裡,但是彼此的眼神依舊在空中激戰。

  黑夜林中三人如同飛箭穿梭重重樹陣,沒有停歇,沒有逗留,身旁的景色刷成一條長長的黑帶,帶弓者在此刻抽出箭鏃扣在弓上,右臂一彎,弓弦隨之拉緊,一行人再走數尺遠,一片樹海拍上眼前,弓者止步,背後兩人跟著停下,看著前者射出銀鏃,一箭刺入樹海,樹海登時彷彿被風吹拂的雲霧往四周散去,接著出現三間木屋,兩間小的屋子與一間大的長型屋子,而兩間小的門窗相對,長屋的對面是一片竹籬,竹籬正對著他們。

  看著這景色,金髮說:「嘿!每次巡邏回來看到這幻幕,我總感到十分疑惑這幻幕是怎麼弄成的!」赤髮撇了他一眼,便隨著領頭走進竹籬內。金髮瞧見他那輕蔑臉色,扛著少女趕上前去,想要臭罵一番,卻讓領頭先開口。「把他們兩個先關到西房用玄鐵環銬起來,至於如何處置,等爺醒了再說!」

  赤髮點了頭便往西房去,金髮憋不住焚燒五內的怒火,等到兩人一進西房,帶槍的便率先發難,「我操你的,你剛那雞眼瞧什麼瞧,每次老子說話你總在那吐槽,吐啥意思呀!小心把你舌頭戳爛!」輪刀的放下手上的刀,將黑衣人的雙手銬進了手環,看著怒方,「有空在那放屁,倒不如趕緊做事,況且你說的也沒啥要緊的,你的腦袋就跟你手上的槍一樣,既瘦又硬,懂吧!」說完後便提起刀,準備離去時,怒方一槍橫在他眼前,「今晚我定要在你身上捅出蜂窩!」提刀者冷哼,運刀撥開眼前的槍,朝門外去。那種嘴臉甩入眼裡,他哪容得下這口氣,對赤髮咬牙瞪眼。然而無奈於肩上的女娃不得一丟了之,他猛哼了一聲,拋下槍,銬了少女的雙手後,耳朵卻聽見門外傳來一陣一陣的樂音,他嘆了口氣,說:「那麼多年了,老大夜夜鳴蕭,是要怪罪自己到何時呢?」嘆者重新拾起長槍,走出西房,抬頭就看見老大立於長屋屋角吹奏洞簫,他兩眼看著那瘦長的身軀,聽著那哀悽的簫聲,眉頭微微皺起,鼻頭發酸,搖頭走進長屋,簫聲仍迴繞身後。

  深黑的夜空下他獨自站在屋角向月升起的地方奏蕭,蕭音冷淒哀零,配合著縷縷夜風,更使人為之心悲。奏者閉眼,細長的手指不停的在音孔跳動,眼內黑茫茫的虛境,漸漸的浮化上那一夜鮮紅的月下……

 

  ……那一夜夜風冷冽刺骨,一名高窕的男子背弓站在皇城門口,他的左手搭在一管玉竹簫。男子左右兩邊各站著一名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三個人看著前方千軍萬馬的火炬自遠方慢慢燒來,各自拿起了兵器,站於男子右邊的持刀人開口說:「大哥!這個王朝真值得你為他捨棄自己的妻兒?」立在另一邊的端槍者應和,「是呀!老大,這積弱不振的朝廷,殺忠良,信佞臣,年年歲貢賊人,幹麻賣命守護!乾脆讓金賊拿了去,咱們兄弟三人各帶家人到塞外過活吧!」持刀與端槍眼神對視一陣,彼此認同,唯有兩雙眼睛中間的那對眼神閃爍不同的光芒,「我身流漢人血,死為大宋鬼,今夜阿孋必定了解我的心意,倘若我死,她也會咬著牙扶養我兒成人。你們害怕的話,各自去吧!我不怪你們!」刀與槍異口同聲的說:「誰怕啦!」刀先發話,「咱們兄弟三人仿桃園結義,自當同甘共苦,死生與共,哪有害怕的道理!」槍續說,「管他金人還是銀人,看老子刺破他們子孫袋!叫他們絕子絕孫!」三人仰天大笑,帶弓大哥朗道:「咱們守住城後,再到酒肆大醉三日!」其餘二人堅定應諾!

  那道流火已化成鏗鏘的疾走聲,城門前三人定睛看著逼進而來的軍團,心下只有殺敵,不再有別的思緒。弓者跳上城牆,橫拿弓弧,拉彎弓弦,再迅速放掉弓弦,一道勁氣橫殺前列金兵,金兵哪知此招,來不及防備,更無法閃躲,前列人牆哀號噴血,倒死一線。後方賊兵看見此景,一時慌亂,又看前方殺來兩人,只得執兵與二人亂殺。立於城牆的弓者,自箭桶取出七支箭鏃扣在弓弦,指向天空後,右腳後踩,左腳成弓,右手扯弦,大喊:「七星奪天墜!」,語盡放箭,七箭疾衝天頂,瞬間折衝敵陣,宛如七星劃過天際,直落賊處。七箭一觸地表剎那爆射巨光,金兵陣勢頓時破散,血肉漫天,地上遍是敵屍!

  地上二名守將眼看破敵氣勢銳不可擋,紛紛使出看家本領,試圖一舉擊潰金兵,令他們魂飛魄散,不敢再犯宋土。拿刀的忽然右手反執兵器,左手反握柄尾,向後擺刀,再往前急拉白刃,刀刃速擦地面,霸聲大喊,「業火貫天」,一龍火舌隨刀刃由地上貫衝而上,刀者更躍上空中,整龍火燄的威勢更挫敵軍,圍攻刀者之兵俱遭火噬,然而火炎不僅貫天,刀將跳到虛空後,雙手改正握,靠著身體落地的氣勁,劈刀擊地,所有的火焰以他為中心往外擴散,其方圓三丈內的敵眾全數滅亡,此招名為「怒火滅地」。另一名守將槍鬥金卒數百餘回,人彷彿螻蟻般不斷湧來,無論怎麼殺就是殺不完,一憤之下,怒道:「他奶奶的!你們這群賊人是沒事光生小孩當趣是吧!人多得你爺爺我殺不完!一個一個串太麻煩了,看你爺爺我這招將你們這幫賊子全串了!」他驟紮馬步,兩手頂空旋轉長槍,轉速越來越快,金人想趁其不備,全衝了上去,耍槍人喝了一聲,又道:「想死的都來吧!」數把利刃尖槍盡皆招呼到他身上時,原本紮著馬步的雙腳,也跟著轉了起來,地上的塵土跟著抬起,很快的瀰漫在他四周,最後掩蓋了所有攻向他的人群,籠罩範圍大約也是三丈左右。沒有被掩蓋的人不敢再向前一步,在外圈觀望,彈指過後,沙團內爆出群聲痛嚎,只見一人奔天而出,大聲對敵軍叫囂,「這就是老子我的殺招「冥殺絕血」,會怕的話快滾回去吸你媽的奶!哈哈……」槍將落地,沙霧逐漸散去,一具具血流乾的軀體留存黯淡的眼,頸子上那道血痕格外明顯,而那人依舊放聲狂笑。

  狂笑橫掃整個戰場,來犯的金兵被殺得氣勢如散沙般潰敗,一支千人前鋒部隊竟然攻不下僅有三人護衛的皇城,要是守軍再增添一支百人隊,這批前鋒軍早已被殲滅殆盡。剩下的犯軍不敢再往前一步,拿著刀槍做守備狀態。狂笑者止住了笑,恣肆的大聲咆嘯,「大哥,這群賊子已潰不成軍了,放出咱們的兵徹底剷除他們吧!」輪刀之將不等放兵提刀奔殺敵軍,「剩下的交全給我吧!你這峱種在那等發兵吧!」槍者哪受的了這話,端著槍便衝向前方,身後忽然傳來吼聲,「你們給我站住!」二人急煞腳步,回頭看,大哥自城牆躍下。

  帶弓大哥發完七箭後,看著敵方陣營,心裡感到詭異,一時又不能明確指出怪異之處。他站在城牆上盯著城下情勢變化,不料金兵節節敗退,被兩名守將殺得七葷八素,毫無抵抗之力,彷彿今夜來犯者並非是驍勇的女真人。此時底下兩位宋將各使絕技,金屍遍佈沙場,二將趁勢想一舉殲滅敵軍,弓者卻發現異樣,立馬喊聲阻止,跳下城牆。

  二將看見他跳了下來,快步來到他的身邊,槍皺眉,「老大,現在可是大好機會呀!幹啥叫我停下來!」刀的眼神滿是疑惑的看著大哥,沒有說話。大哥抬起右手指著前方,身旁二人順著他的指尖看去,槍問:「老大,前方只有那幫賊兵,沒有別的呀!你是要我們看啥?」刀者看了看忽然轉頭,「大哥!他們只是誘餌!」弓者點頭,槍驚叫一聲,「他們是誘餌!怎麼會?」老大面色凝重的看往前方,「如果他們不是誘餌,為何沒有看到一位將領帶著那些兵打仗,無將之兵是為棄兵,一群棄兵哪裡懂得作戰,只會拿著刀槍亂打,亂打的結果就是被我們殺得片甲不留,而我們卻沾沾自喜,不知已犯下大錯,誤認他們是前鋒軍!」刀問:「那他們的前鋒軍呢?」弓者來不及回答,身後的城門漸漸打開,傳來一聲清脆的女音,「楊大哥快走!」

  三人聞聲回頭一看,一列騎兵緩緩步出城門,為首的將軍朗道:「楊錚!你太輕忽了,我大金民族雖不幹拐彎抹角之事,與漢宋打了幾戰後,也懂得聲東擊西,調虎離山的道理,讓你以為我要全力攻打正門,把你們這群奇將騙到這來守門,沒想到真的成功了。」楊錚臉色黯淡,緊咬牙關,前頭又聽見首將聲。「這次的失敗,只能怪你太年輕了,正如你們漢人說的俗諺『少年得志大不幸』呀!所以還不投降嗎?整個皇城已在我手中,束手就擒吧!而且你的妻兒也在我手上,敢亂搞,我就殺了他們!」將軍招了手,「帶上來!」一名身型龐大的副將把刀架在一位婦人的脖子,婦人手上抱著小孩,小孩哭的哀戚。哭聲傳到楊的耳裡,震得他心慌,「你有本事就來殺我,別傷我妻兒!」操槍的也怒嗆,「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們這群狗賊專門幹這骯髒事,有種來殺老子,不要擄我大嫂跟姪兒!」輪刀的怒指金將,「放了他們!不然我宰了你全家!」金將仰天大笑數聲,向另一名副將使了眼色,他走到婦人那想奪走孩童,婦人哭著硬抓兒子的衣服,楊青筋暴露,射出一箭,正巧刺穿奪童之將的頭,那副將即死,婦人哭抱兒子。

  主將再笑數聲,「果真是好箭法!楊錚,我真不懂,大宋怎麼值得你這位神射手死命效力嗎?你若投降,我敢保證你們衣食不缺外,榮華富貴也會跟著來。當然你身旁這兩位,我自是不會虧待他們。」金將的眼神先是移到了輪刀者身上,「鄭塹!你的刀法也是一流,歸順大金後,必能得到重用!」落在鄭的眼神此時轉移到了槍的身上,「龐磊,你一身是膽,又有高超的本領,何苦留在重文不重武的王朝呢?」龐一聽,大罵:「要我當金狗,你吃屎!」將領身旁的副帥指著龐臉,喝斥:「把你的嘴放乾淨點!」金將抬手按下副帥的怒斥,又對三人說:「你們別敬酒不吃罰酒,兩位宋皇帝已在我手裡,你們的家人更是我手上螞蟻,我數到三,不降者,別怪我心狠!」

  金將語落後,抱著孩子的婦人忽朗聲道:「楊大哥!」結義三兄弟的目光皆被此聲吸引,楊的眼神更是專注,直直看著自己的妻子,低聲喚著她的名──「阿孋」。楊妻的眼裡惟有楊錚,臉上的淚痕從金賊闖入家裡就不曾乾過,如今看著丈夫被重兵圍住,彷彿籠中鳥脫逃無路,不止的淚水是更深更長了。阿孋帶著哭聲道:「楊大哥……你還帶著我送你的玉竹簫嗎?」楊錚抽出繫在腰間的管簫,阿孋看見簫後,淡笑著續說下去,「今年端午,你說邊境告急,自己無法坐視不管,告訴我你想為國效力。當時我與你剛剛結髮,懷裡也有了楊家的後,而我並沒有阻止你,因為只要你決定好的事,誰都反對不了,即使我阻止了,想必你心裡也會怏然不樂,與其如此,我寧願守寡,也不讓自己的男人埋沒了志氣,在你臨行的前夜,我用那管玉竹簫吹了你愛聽的小調,然後將簫送了你,要你記得我在等著你。或許我倆夫妻情份淺薄,過了大半年,昨夜你我重逢一宿,今早又接獲軍令,必須夜守皇城。現在接近年關我們又重逢了,也代表著我們今生緣份就到此了吧!」楊錚心中深感恐懼,急問妻子言下之意,阿孋淚答:「你被圍攻,要帶我走是絕對不可能的,我也不願你為我而冒險……我當你妻子的日子不長,你待我的情意,深切得令人滿心溫暖,能成為你楊錚的妻子,實在是件高興的事。最後,我想拜託你們兩件事,第一件事我想請阿塹與阿磊以後多多照顧楊大哥好嗎?」阿磊說:「大嫂,妳在說些什麼?是我們受老大的照顧多,怎會由我們照顧,應該由大嫂照顧才是呀!」阿塹也說:「大嫂,妳可別多心,等會救妳出來!」楊錚的雙眼不曾離開阿孋,忍淚說不出話。

  一旁的金將此時怒喝,「我已經給你們太多時間了,答不答應歸金?」阿孋硬收住淚水,放聲喊道:「楊大哥……給我一箭吧!我要死,也不想死在金人刀下,我不想讓我母子倆絆住你逃生路的……這就是我第二件的請託了……楊大哥~」阿孋說完將嬰孩抱在胸口,笑中帶淚凝視她的丈夫。槍刀二人瞪著楊錚,只見他抖著手拔出了箭鏃搭上了彎弓,眼眶泛淚,哽咽說道:「黃泉路上……別走太快……等我……」語畢,一箭放出……

 

  他乍然睜眼,看著手上的玉竹簫,長嘆了一聲,數年過去了,每每夜深人靜,那首小調便縈繞在耳,吹著那首小調,那段回憶便悄悄纏繞心頭。阿孋最後的眼神在這些年來,成了自己最深的依戀,也是最深的愧疚,若不是自己仗著一些戰功強與聖上爭取守護皇城的機會,或許就不會有靖康之恥的惡名,更重要的是阿孋與兒子也不會遭此惡劫。他又嘆了一口氣,這些年來,那樣的罪責並不因為他死去後,又復生而消滅,反倒是一點一滴累積在靈魂的底層,所以當夜幕拉下,他總是吹奏阿孋送他的管簫,藉由那小調勾起痛苦記憶,一次又一次的懲罰自己,透過懲罰自己找尋精神上的解脫。黑夜濃得化不開,殺死妻兒的陰影如鬼魅般的在他眼裡心底不停盤迴。

  夜下的他罷了簫聲,將玉竹簫繫在腰間後,跳下屋簷,看見西房兩片門板沒有闔緊,露出一條縫來,他走了過去,從門縫間看到黑衣男子與橘衣少女的手雙雙被銬在玄鐵環,便將門緊緊扣住,更閂住門外的鎖,然後走進長屋。

 

  忽然一聲拴鎖的鏗響,雖然細微,倒也讓橘衣少女睜開了眼。她環視周遭,四周是一片的暗,並且堆滿了稻草堆與手銬腳鐐,自己的雙手也被銬進手銬,又看見左邊同樣銬著在林中相遇的黑衣男子,不禁心生恐懼,心想連他都被抓,想必對方不是簡單貨色,然而這麼一想,卻讓自己更加害怕,瞪大了眼注意周圍的風吹草動。此刻,她聽見一個微弱的聲音,嚇得她寒毛聳立,全身發抖,然而再續聽下去,卻能聽出兩字音「秒而」,再循聲聽,聲原就是黑衣男子所發出,令她疑惑的是他的眼尾竟不停的泌出淚水……

( 創作武俠奇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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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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