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

歷歷尋常舊面，忽忽三十餘年。

凱歌激濁已雲煙，霜鬢空留殘願。

美酒當前須勸，同窗累世殊緣。

高樓且醉且陶然，明日天涯塞雁。

昨日參加大學畢業三十周年的同學會，地點竟選在台北市基隆路的世貿中心聯誼社的三十四樓。門關起來，二十幾個三十年不見的老同學，可以又叫又鬧，的確沒有選錯地方。

暌違了三十餘年，在幾個人的安排之下，一朝重聚，的確令人感到人生遇合奇妙。三十年不見，男的一個一個身材如同富商大賈，小腹前挺，好幾個人已經前頂半禿。當年的美女，幾個已經徐娘風韻，兒女長成，頭髮如未染過，也兩鬢微霜了。

同學會同學相見，會說些什麼呢？難得的聚會，談的竟然都只是當年記憶中同學、老師的趣事、未到同學的近況、同學間彼此的健康和子女的發展。

同學裏有最高法院的法官，有高等法院的庭長，行政機關的處長、大隊長和部會的高階主管，有教授、律師、報社資深記者、公司總經理、董事長，然而同學會中就沒有人談事業，也不會有人不識趣談事業。

班上已經有人中風，四分之一的人已經在事業上隱退，誰還會談事業？當年同學彼此間不熟悉，講沒有幾句話的人，在這次的同學會聚中所講的話，可能還超過大學四年的總和。「同學」的關係，使彼此不陌生；「三十年」的關係，使彼此再沒有芥蒂。

酒席和宴會廳都是最豪華的，可是沒有人注意這些。紅酒一杯再一杯，從未停過。再過十年的同學會，會有多少人參加呢？那又是一個什麼樣子呢？可能會有一些人永遠見不到了。日本的茶道有所謂「一期一會」，在三十年一度的大學同學會最容易體會了。

昨晚回來，我於是 塡了上述「西江月」一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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