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卷   榮譽導師說法（下）

有學生問：「如果不訴訟，那律師賺什麼？」

「成功的事務所，訴訟收入都在總收入百分之二十以下，非訟收入佔百分之八十。你能為當事人公司擬好合理而周全的主僱合約，主僱就不容易有糾紛。當你有一個產品，能為當事人設計更多樣的授權方法，就能為當事人賺取更多的利潤，你的利益是建立在當事人的利益上，而不是建立在當事人的不幸上。…」

「你知道光古龍小說，有多少授權的方法嗎？傳統的出版社，只會印書來賣，但是我至少可以擬定出幾十種利用或授權的方法。成功的出版者，不僅是印書，甚至可以為古龍經紀權利。古龍的楚留香小說，可以翻成外文，可以改作成劇本或漫畫，可以上映電影或電視連續劇，可以賣錄影帶。就楚留香的角色，可以製成茶杯、衣服，楚留香有專用扇子。另外，楚留香的故事，可以作成電玩，古龍故事中的山莊，可以授權作為餐廳的商標…。」

「這些都只是基本的，還有更多、更細緻的合約。」

「事實上，為當事人擬定策略、擬好企業授權合約，或為當事人談判取得最好的結果，這種收入的邊際鐘點費，絕對高於訴訟。訴訟是最浪費律師時間和精力的。」

「當今法院所以有那麼多的訴訟案，有很多是建立在當事人對遊戲規則的無知，以及法官判決的不可預測性上。」

「法官為了擔心判決被預測，而被不肖司法黃牛利用，因此而背黑鍋，往往不預露心証，而為突襲性審判。這種判決的不可以預測性，一方面使當事人願意以身試法，律師也因而博運氣，其實法院因判決的不可預測性，不僅增加案源，更且使人民對法院更不信任。」

「操守良好的法官，往往因不願意背黑鍋，使自己的預露心証為司法黃牛利用而變得天威難測，而導致操守差的法官，也可以因此混水摸魚，即使因判決離譜，也因判決一定比例的不可預測性而得以生存，不被特別注意。」

「所以你們以後當法官，一定不要有太多的顧慮，該怎麼判，就怎麼刊，如果你的心証有疑慮，就要表露心証，使當事人有答辯機會，千萬不要突襲性審判。突襲性審判，不僅傷害司法，也傷害當事人，更傷害法官自己。」

「《論語》的〈子罕〉篇中說：『子絕四：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此語對法官尤為適用。所謂『毋意』，就是指犯罪事實應依證據認定之，無證據不得推定其犯罪事實。法官不能以推測或擬制的方法，作為裁判之基礎。所謂『毋必』，就是指法官對於被告不能有成見，不能證明被告犯罪，應諭知無罪之判決。所謂『毋固』，是指法官不能固執己見，法官應予當事人、辯護人、代理人、輔佐人，以辯論證據證明力的適當機會。證據證明力之判斷，應本於健全之理性為之，不得逾越經驗法則之合理性。所謂『毋我』，是指不得有主觀私心，不得有情緒偏見。對呈現於法庭的證據，其判斷不得違背客觀的經驗法則和論理法則，尤不得有個人主觀上之推測。」 

「以後，你們當律師，不要把律師當成職務，而要當事業。律師和醫師不同，醫師不可以拒絕病人，但是律師可以。做為律師，你可以只說有利於你當事人的話，但是不可以昧著良心說你自己都不相信的話。」

「如果說法官是神，是上帝派駐人間，將祂的意旨宣示出來的人。法官決定被告的青春、自由、生命、財產，他掌握了被告在人間的命運。那麼，律師是參與上帝決定被告命運工作的人，是可以上達天聽，與上帝溝通的人。既然律師可以上達天聽，可以參與和影響法官的決斷，等於可以影響上帝的決斷，那麼律師如果與被告共同參與對法官的矇騙行為，其實是對上帝的一種褻瀆和不尊敬的行為，這種行為與法官的瀆職，其實並無兩樣。」

「《孫子兵法》的〈九變〉篇說：『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君命有所不受。』這句話對律師極有啟示。所謂『途有所不由』，是指當事人想使用的方法，實在違法或不道德，就不應採用；所謂『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是指當事人要委託的訴訟，實在不能打，就不要接案，不能有案必接；當事人要主張的理由在法律上實在不成理由，就不應替他主張；當事人要興起的訴訟，雖然在法律上可以成立，但是勞民傷財，且將影響當事人形象，得不償失者，則應詳細為其分析利害關係，勸其勿爭；所謂『君命有所不受』，是指律師這個行業，具有相當的專業性和獨立性。對一個律師而言，當事人的意見雖應尊重，但未必要完全接受，而應有自己的堅持。」

「在佛教著名經典六祖壇經中記載，六祖惠能在其師五祖弘忍為其講金剛經時，講至金剛經中所說的『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境界。身為律師，在執業時候，往往也需『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當律師在執業時，必須要超越主觀、客觀的立場，而以自在的心、般若的心，對爭議問題，作最有智慧的處理。不把當事人的情緒放在案子裡面，也不要把自已成為當事人，更不要把贏得訴訟當作處理爭議的唯一目的。不執著於自我主觀的立場，對於他人的不同意見應該表示尊重，然而絕對不忘記爭議的最好解決方式並耐心努力完成，這就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是一種宗教的心性修行，然而何嘗不也是律師的心性修行？」

「做為律師，一生追求的是無負此生的感覺，無負此生的感覺，是真正動人的感覺，是一種此生可戀、生機無限的濃烈生命情緒，是一種熾烈無比的創作意念，是一種與天地同在的歸屬感。無負此生的感覺是一種對於宇宙和人世之間有著深刻的感情，是一種對人生無與倫比的專注，是一種對於某一個行業的深情和痴戀。無負此生的感覺，是律師的涅槃。」

「律師為人辯護乃一人敵，法律人為國家建立制度、為天地立心才是萬人敵。《史記》項羽本記記載：項羽少時，學書不成，去學劍又不成，其季父項梁怒之。項羽曰：『書足以記名姓而已。劍一人敵，不足學，學萬人敵。』於是項梁乃教項羽兵法。後人稱為：『婦人之仁，匹夫之勇』的楚霸王項羽，猶知學劍只是一人敵，兵法才是萬人敵。太陽國劍道宗師宮本武藏，人稱其為『修行武者』或『兵法家』。在太陽國武俠作家的眼中，只會劍術是『分兵法』，真正熟讀兵書，才是『十分兵法』。法律人也是如此。律師即使在訴訟上百戰百勝，也不過是『一人敵』，只是『一分兵法』，為國家或人類社會建立可長可久的制度，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建立後世渴求的文化或思想，才是『萬人敵』或『十分兵法』。」

「曾經有一位醫師這樣寫道：『一個真正的醫師應以醫者為榮，醫師最崇高的使命是教育民眾如何得到健康，是在追求俯仰天地，無所愧疚，是在使一生圓滿無憾，無畏無懼，光明磊落……。』這段話如果引申到律師身上又是如何？那就是：一個真正的律師，應以身為律師為榮。律師的最高境界，是從對個人的辯護，提昇到對國家辯護、對社會辯護、對人類辯護、對歷史辯護，甚至參與制定法律、設計制度、建立有系統的哲學、關懷整個人類的生命、對整個人類作思想的啟蒙，使一生圓滿無憾、無畏無懼、俯仰天地、無所愧疚。 」

…。

******

當天晚上，張揚又和董雪芬在揚楓大飯店的迎揚閣用餐，一面討論福西的選舉情勢。

董雪芬向張揚說，他父親對工業區的構想頗有興趣，尤其是電子業和半導體業，都是科技業，比較起石化等傳統產業，產值大，而且污染少。如果能夠成功引起福北幾個大廠，對整個福西的選舉，極為有利。

兩人就明年二月的福西縣長選舉，又詳細作一下沙盤推演。張揚說，他可以化整個零，先要林財主在這兩個月內，發展出五百輛計程車，然後這五百輛下去助選半個月。這半個月的費用，都由計程車行負擔。

另由於隔天，張揚會遇上小妹張蘭，所以張揚事先向林曼麗要了一張太陽王MTV的鑽石卡，準備送給張蘭，相信這個小丫頭一定很喜歡的。

 福島傳奇前面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