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門外不知何時站著一個人，他一臉冰霜看著殿內景象，拼命壓抑著因憤怒而顫抖的身軀。

深吸一口氣，他緩緩地走進殿內來到了寒傲龍身旁，當他看到寒傲龍已無血色的面容，頃刻間，內心的哀慟怒湧上來，雙腳一屈，就這麼重重地跪在寒傲龍旁。

「你果然在這裡！」還來不及悲痛，後頭隨即傳來很不友善的聲音，讓此人猛然一驚！回頭看著站在他後頭的人……

當染滿紅血的戰袍以及詭譎的紅眼映入眼廉時，他低頭便撿起了落在一旁的寒冰，對那人擺出了防備的姿態。

「寒傲龍都打不贏我了，你認為你逃的出我的手掌心嗎？」

「反正都是死路一條，我早已置生死於度外了！」

「哼！有膽量！好，我讓你，要殺死你根本用不著龍雲劍，烈炙一樣也可以置你於死地！」

或許是受到內心強大忿怒以及哀傷的關係，只見原本失去光澤的寒冰在公孫風手中又散發出耀眼的藍光，且比先前寒傲龍持劍時所發出的藍光更加強烈……

「冰破勢！」不讓炎靖熙有準備的時間，公孫風怒吼一聲，手中的寒冰立刻化為強大的劍氣劈向炎靖熙──

沒料到這道劍氣如此兇猛，炎靖熙因閃躲不及而使腹部硬生生地挨了一刀，殷紅的血就這麼自他腹部流出。

「可惡！」低咒一聲，炎靖熙忍痛抽出掛在腰間的烈炙，就在此時，他胸口又產生足以令人窒息的悶痛，一陣接著一陣，讓他一個重心不穩跪倒在地。

『我絕不會讓你得逞的！就算鬥不過你，我也要與你同歸於盡！』

「你！？」熟悉的聲音令公孫風和炎靖熙都大吃ㄧ驚！

『公孫風！你快逃！夏幽璃母子還得靠你，你絕不能這麼輕易的死去！殺了寒傲龍已經夠讓我愧疚一輩子了，我不希望你又死在我的刀下！』

聽到這段話，公孫風收起了寒冰，趁著炎靖熙尚未回神之際，利用他擅長的輕功逃離現場。

「你懂什麼？放過他等於毀了你！毀了玄烈！」

『殺了他才是毀了玄烈！我不會再讓你一錯再錯！倘若今日不除掉你這劍魔，我炎靖熙將以什麼面子去面對我玄烈歷代的祖先以及赤寒國的所有人！』

「住口！」仰天一吼，一道紅光立刻包圍著炎靖熙整個人，似乎有一道不知名的力量在互相爭鬥著，誰也不讓誰……

約莫半刻鐘，原本緊繃的空間裡突然出現數道銀光亂竄，待銀光消失，那份令人寒慄的死寂又重回大殿裡。

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已入深秋，窗外泛紅的葉子也一片片凋零，令人惆悵的景色讓靠在窗邊的人不禁落下一滴淚。

「唉……」這已經不知道是她第幾次的歎息了，對於自己無法改變的命運，她只有無奈。

掩上窗櫺，她奮力地甩甩頭，想藉此甩掉這一切就當沒有發生過。奈何，她不但不能改變命運，更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

「娘娘！」正當她陷入一陣愁思時，秋兒急躁的聲音立即把她拉回現實。

「怎麼了？」看著神色緊張的秋兒，雲月語皺起眉。

「皇……皇上他回來了！」

乍聽到這個消息，她雖然有點震驚，不過她卻只是苦笑一聲，道：「怎麼可能？秋兒你會不會看錯了，如果熙回來了，怎麼可能會如此安靜。」

她了解炎靖熙，玄烈大軍一向是炎靖熙最重視的，他是不可能放下大軍不管，而獨自回到玄烈。

「娘娘，秋兒沒騙您，倘若您不相信，那現在就跟秋兒到神廟去。聽守衛說，皇上一回宮就往神廟奔去。」

看著秋兒堅定的眼神，雲月語思慮了一下，道：「好！我去看看。」

帶著半信半疑的心，她由秋兒陪同下來到神廟前。

雖然只是一重殿門之隔，卻彷彿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沒有人能體會到此刻的她心有多麼沉重……

姑且不論炎靖熙是否在裡頭，現在的她根本沒有勇氣再推開這扇門，去面對那寂寞空虛，足以吞噬掉她的世界。

倘若炎靖熙真的在裡頭，她又該以什麼樣的心情面對他……

看著雲月語躊躇的神情，秋兒心中也明白了幾分，她走上前，逕自推開了殿門──

當一道久違的光線射入廟內時，一股令人作嘔難聞的血腥味撲鼻而來，他──的確在……

「熙……」喚著些許陌生的名字，她緩緩步入廟內，佈滿焦慮的雙眸不斷地在尋找那眼熟的身影。

終於，她在晴希神像下看見了那道狼狽、縮成一團的身影，微微顫抖的身子慢慢往那個地方靠近，酸楚的心更是百感交集……

「熙……」又在一次喚著這個名字，不同於上次，這次多了幾分溫柔、心疼和難以形容的感覺，摸著那頭凌亂的頭髮，她再也忍不住落下了淚。

濕熱的淚滴到他的手臂，讓他如大夢驚醒般，抬頭看著身旁的人。

「月……」如果不是親耳聽到這是從他口中出來的聲音，雲月語會以為那是一個年近八、九十老人說發出的聲音。

消瘦的臉佈了滿淚水和鬍渣，原本幽深的雙眼此時卻空洞無神，看到這般憔悴的他，雲月語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衝動，雙膝一屈，牢牢地將炎靖熙擁入懷中……

「熙？是你嗎？是你嗎？」

「是我……」

「你怎麼了？怎麼會這樣？」

「對不起……對不起……」

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但是聽在雲月語耳裡，心中卻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那樣緊窒的感覺教她難受，「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我……我殺了傲，還毀了赤寒的靈犀……」

就如同靈魂瞬間被抽離了肉體，雲月語愣住了，她推開炎靖熙，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接著，右手一揚，一道巴掌就這麼硬生生地烙印在炎靖熙左臉上！

「你怎麼可以！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傲待你如親兄弟般，你怎忍心殺了他？難道你的良心被吃了嗎？你教我如何去面對璃他們？如何去面對當時為了保護這個國家，而忍受各種考驗的晴希？又要我怎麼對你的兒子，說他的父親是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惡魔？你告訴我啊！」

絕望的她把所有忿怒不滿完全發洩在炎靖熙身上。

又有誰知他的懊悔、悲傷絕不亞於雲月語。

「對不起……我對不起妳……對不起傲他們，更對不起這天下所有的黎民百姓……」

「你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死了的人能在活過來嗎？能嗎？」

無言以對，炎靖熙只好低著頭，任由雲月語在他身上無盡的宣洩……

時間就像沙漏，緩緩地流動著，回不到過去，只能一直往前行。

後悔和不諒解充斥著整個空間，讓他們感覺好久好久……

「月……」熟悉溫柔的聲音劃破了寂靜，讓雲月語停下動作，無力地垂下雙肩。

「我知道我犯下無法原諒的瀰天大錯，就算要我賠上我的命也不可能讓這一切在重新來過。妳說的對，龍雲劍是一把不能碰的劍，他噬了我的心，讓我殘忍地殺死了我的兄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的心在他戰勝劍魔的那一刻，醒了，也死了……

就算他有野心，但他絕不容許自己犯下不仁不義的錯事。

「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何不聽我勸？你的自私犧牲了虞妃！也毀了赤寒！」雲月語低吼，懊悔有如海浪般正席捲著她的意識。

如果當初她強力阻止炎靖熙去取龍雲劍，或許這一切……將不會發生……

他無言地站起身，走到了殿門口，背對著雲月語，喃喃低道：「我無顏面對天下蒼生……」更無法去面對妳。

語畢，他伸出右手攤開掌心，一道藍光立即乍現──

「我不奢求妳能原諒我，只希望妳好好撫養那兩個小孩，不要讓他們步上我的後塵，我自己犯下的錯就由我自己承受。」

現在，只有那條路可以走了……

「答應我，將來皇位繼承時，不管朝中大臣如何反對，千萬別讓炎衖影繼承皇位。虞妃是一個深不可測的女人，我對她所做的事，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

輕閉雙眼，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出任何留戀，就讓這雙沾滿鮮血的手結束這一切吧！

沒有聲音，沒有氣息，整個殿內寂靜的可怕，時間吞噬掉了一切，把所有的錯誤在那一刻結束了……

殷紅的血自他頸上順著龍雲劍流下，全身的力氣皆被瞬間抽走，他無力地癱坐在地上，手中的龍雲劍也如同他，無力掉落……

聽到不尋常的聲音，讓雲月語心頭一揪，她猛然抬起頭！卻看到教她肝腸寸斷的景象──

「熙！」跪軟的雙腳不聽使喚，讓她狼狽地爬到炎靖熙身旁。

扶住了炎靖熙欲倒的身軀，雲月語心碎了……

「為什麼這麼做？你就這麼狠心的離開我！讓我承受這一切！」

她慌亂地為他擦拭著頸部的血，無奈，如湧泉般的鮮血不斷流出，也將他意識、生命一點一滴地帶走……

「你以為我會原諒你嗎？你錯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所以你必須帶著贖罪的心為我、為赤寒，還有傲和璃他們最補償！用你一輩子！聽到了沒？用你的一輩子！所以你絕對不能死！」

為她擦去眼淚，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事，頸部上不斷湧出的血，讓雲月語更心慌。

「不要走！求你不要離開我！」就算自己再怎麼不諒解他，她還是無法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緩緩地閉上眼，他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帶著贖罪的心離開了……

「不──」雲月語挫敗的低吼，跟著眼前一黑，人就往後仰去──

「娘娘！」這是她失去意識前聽到的最後一道聲音。

是熟悉的，是著急的，卻是令她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