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少聽流行音樂，也因此很少聽孫燕姿，第一次聽到這條歌，是在下過雨的週六黃昏，我開著車經過擁擠的重慶北路，天色已經暗了大半，街燈亮了起來，我塞在車陣裡，好不容易可以前進，前車卻突然猛踩煞車，我氣得猛按他喇叭。

「我拉住時間 它卻不理會
　有沒有別人 跟我一樣很想被安慰」

禮拜六加班，滿心不悅的我ㄧ聽到這條歌卻好像觸電一樣，慢慢看著前車的車尾燈繼續前進，天天開車，早練就了開車不花腦袋的招數。幾句歌詞配上孫燕姿不完美可是卻有點孤單的歌聲讓我安靜下來，我就是那種想拉住時間的人，可是時間這種東西總是不停的走，被拋在後頭努力追趕的我，總是看著別人的背影，慌慌張張的前行，可是卻更容易跌倒。

曾有人說，每個男人心中都有個男孩，而我不過是個偽裝成熟的十七歲少年，不管我是二十六歲還是三十六歲，我都是那個想逃離聯考壓力，常常翻牆翹課的小鬼吧。

「世界 有時候孤單得很 需要另一個同類」

而我，確確實實的沒有同類。不，我當然是個人類，不過像我這樣的人卻找不著同類，沒人 Care 我的想法，我從小是個安靜內向的小孩，做一個軍人家庭的老么，從來只有服從的份，老爸期待身為長子的哥哥能創出一番事業，而我，不過是個異常安靜又有點女性化的孩子最常聽到的教誨就是：「你像個男孩子好不好! 」

我只好由著別人指使我該怎麼做，該守什麼規矩，而渴望被認同的我，也很努力的達到別人的期望，就算這期望跟我自己的想法不同。

於是大家都這麼認為，這是個遵守社會規範的男人，努力工作，樂天知命，加班不囉唆，什麼難搞的事情丟下去就會努力辦到。可是，沒人知道我內心的掙扎，我他媽的根本不想過這種日子，我只是努力的，努力的讓大家高興而已，畢竟我哪來那樣的權利傷害別人對我的期望，這些人都是真心關心我的人啊。也或許，我只是怕別人煩我吧，我會做到大家希望我做的事情，期望我過的日子，我會及格，可是在我及格以後，請不要來煩我，讓我安靜些好不好。

我也從來沒想過會有人走到我小心保護的防護罩後頭來，畢竟我是那樣的拼命偽裝成跟大家一樣，隨波逐流，我不希望別人看透我是刻意隨波逐流的，我也不希望有人知道我的另外一面，那無言反抗的一面。可是就是有人走了進來，一個讓我無比心動的女孩。

風停了又吹 我忽然想起誰
天亮了又黑 我過了好幾歲

女孩模糊的臉又在我腦海中浮現，這幾年來總是這樣，聽萬芳的試著了解是這樣，聽李宗盛的鬼迷心竅也是這樣，算算十年也有了，我以前總認為時間會淡化一切，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只是卻是怎麼也忘不了。我想，也許忘的了的話，就不是那麼的曾經愛過吧，也許別人早把我忘了，畢竟我當初是被狠狠的拒絕掉的，對女孩而言，我應該只是個無聊而自作多情的橡皮糖，女孩只是優雅而過度善良才會沒有在第一時間拒絕我吧。Whatever，別人怎麼想不重要，對我而言那是很珍貴的感覺，人生有多少機會碰到一個同類，即使只是我單方面以為的，也是唯一一次的經驗，有過就很好了。

愛 收了又給 我們都不太完美
夢 作了又碎 我們有幾次機會 去追

我一直很佩服堅持夢想的人，因為我不是那種人，我只是隨波逐流又過度善良而已，以前有個主管這樣跟我說：「你不適合當主官啦，你太Nice了。」是啊，我也知道，如果不能傷害別人，那就只能傷害自己了。還記得有一年我寫好了辭呈，鼓起勇氣跟老婆討論，給我幾個月不工作，我想寫一本小說的計畫。

「你還以為你是大學生啊，太不負責任了吧。」老婆很生氣的說，連我要寫什麼都沒問。不過這樣有道理的言詞，我實在無法反駁，只好把辭呈丟到一旁，乖乖上班去，這是我的責任，我不能也不該不接受啊。

誰都不是完美的人，有時候我想，應該是得不到的關係，我才會把女孩想得特別完美，尤其在經過十多年的時光之河沖刷下，那形象越發明亮，她始終停留在那般青春的二十歲，外表柔弱，內心卻勇敢而堅決。而我都快四十了，只是一個平凡無奇的歐吉桑。這樣平凡的歐吉桑腦中仍然留著一個完美少女的形象，這樣還是要感謝別人的，給了平凡的歐吉桑一個美麗卻痛苦的回憶。

不曉得 為什麼 愛 又稀少又昂貴

有一次工作很不愉快，翹班去行天宮附近算命，老婆不在身邊，那算命仙說：「你以前應該有一次很好的啊，怎麼沒有跟她在一起。」我不知道怎麼回答，只好傻笑，這算命仙實在不準，別人可是說我連萬分之一的機會都沒有的，萬分之一耶，這大概跟剛上大聯盟的菜鳥投手投出完封無安打比賽的機率差不多吧。我後來想想，大概算命仙騙錢的招數也有這招吧，就像有些人常常問運勢不順的女客人是不是有墮過胎一樣。

不過愛情又稀少又昂貴卻是真的，純度越高的越貴，因為投入越重，越在意，就越容易受傷害，如果不要那麼投入，反而比較能享受愛情遊戲裡的一些挑逗的樂趣，也不容易受傷。不過找個人來愛，日子久了之後，一切看起來就像命中注定的。

曾經有個女性朋友問我怎麼維持婚姻，我告訴她說：「把婚姻當成一種信仰就成了，人不能因為美貌而結婚，容貌會老去。不能因為金錢而結婚，因為金錢如流水，婚姻是一種信仰，一種責任，一種諾言，愛情不是說愛就愛，說不愛就不愛的，愛有責任的，當離婚不列入選項的時候，你就不會考慮到那個選項，僅有的選項就是如何讓婚姻維持下去。」

雲在半空中 被微風剪碎
回憶也許美 可是正在飛走 對不對

我常想，如果再給我遇到一個那樣心動的女孩我會怎麼辦，會不會再次不顧一切的投入，根本不怕會不會受傷。不過我想這種事不可能發生的，我現在的防護罩比以前好得多，誰看到我都會認為我是一個好爸爸，愛家好男人，談話除了工作就是家人，手上的結婚戒指一刻也不拔下。

回憶也許美，不過畢竟只是回憶，看著回憶悄悄飛走，好像有點難過哦，尤其每次聽到孫燕姿唱到這裡的時候，心頭都會震動一下，如果我當時再勇敢一些，再堅持一些，是不是有機會，我覺得我不是個橡皮糖啊，女孩拒絕我的時候看起來也像受了傷啊，應該是有某些理由的吧。不過這一切都不再有機會證明了，該死的不再有機會，我想就算有機會，大概證明我只是個橡皮糖的機會比較高吧。任何人都有拒絕的權利，被拒絕的人就算受傷了，也是自找的對吧。只是那樣的傷害，偶爾摸到還是蠻痛的就是了。

他媽的，還真的蠻痛的，都過了十年以上了啊。

2005/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