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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6/08/09 23:02:28瀏覽151｜回應0｜推薦0 | |
| 那是一個很普通的紙盒，那種買皮鞋就會送的一個紙盒，我怔怔地望著那紙盒發呆。過年到了，大家都會開始清理東西，而我從舊書櫃的角落翻出這個紙盒。
「這個送給你，要記得來找我哦。」女孩這麼說，那年我們才國小四年級，她要搬家，珍而重之把我們天天在一起玩的五個沙包，一本集郵冊和一大袋橡皮筋送給了我，那些東西就放在一個街上鞋店的紙盒裡。 「上大皮鞋行」我喃喃的念著，那家皮鞋行早不知倒了多少年了，在當年我們住在那個狹小混亂的老舊社區裡，作為一個內向的男孩，只有坐在隔壁座位的好心女孩喜歡跟我一起玩。在大家都是穿著破鞋的時代，女孩難得的有雙漂亮的皮鞋，而那雙皮鞋，就是從街上那家有著漂亮玻璃櫥窗的店裡買的，有時候我經過那家皮鞋行的時候，都會多看那玻璃鞋櫃裡的皮鞋兩眼，小孩是不用穿好鞋的，弄雙中國強布鞋來穿穿就很不得了了。 「記得來找我哦。」從那沾滿灰塵的紙盒上，我慢慢看見了女孩當年清秀的臉，說真的，那張臉早隨著年代的遙遠而逐漸模糊，我模模糊糊的記憶中，記得的到底是誰的臉似乎很不重要了，我只記得那雙淡咖啡色的眼眸，哭得紅腫的眼框和女孩有點淺色的頭髮。 小學三年級我們就被分配在同一個座位上，女孩用左手寫字，常常被老師糾正，可是她一樣總是用左手寫字，她的長相和大家不太一樣，頭髮的顏色比較淺，雪白的臉好像看得到下面的微血管一樣透出一點點的蘋果紅，眼睛也不是黑色的，看起來比較像貓眼一樣的淡咖啡色，而因為長相不太一樣，有些人就叫她雜種或是蕃仔，不過那時候也很多人罵我是豬仔子，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什麼叫做省籍情結，只是很生氣而已，因為我討厭人家罵我豬仔子，所以也幫著女孩不准人家叫她蕃仔。 因為我常常忘記帶東西，女孩常常準備兩份手帕衛生紙幫我應付檢查，有一次感冒硬撐著去上學，結果我在保健室醒過來的時候，只看到那雙充滿關心的淡咖啡色眼眸，好溫柔好溫柔的眼神。為了報答她，我每天幫數學不行的女孩寫數學作業，也常常到她家去玩，因為這種舉動，常常有人笑我們，我是很不好意思，可是女孩卻總不當一回事，還是繼續帶兩份手帕衛生紙來上學，我也只好繼續的幫她寫數學作業。 女孩搬家的距離其實並不遠，不過是幾公里外的另外一個社區，她們搬完家以後，父親還騎著腳踏車帶我經過那一帶，路上要經過兩個池塘，穿過許多田地，一大段兩旁種著竹林的石頭路。只是，那個距離對十一歲的小男孩來說，是太遠的一個地方，沒辦法在放學後跑去，而在晚餐前回來。而且一個小男孩去找一個小女孩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我害羞的根本不敢去找她，我還記得有一次被調皮的男孩嘲笑我只會跟女孩兒一起玩，一定是偷偷喜歡她，這樣很丟臉，我怎麼吵也吵不贏大家，急得哭出來，這樣反而更坐實我偷偷喜歡女生的罪名。 「你是男生啊，你不能這麼愛哭啊，以後要跟同學好好相處哦。」班導師這麼說，他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女老師，一向很疼我的。我邊吸著鼻涕邊點頭，我是個男孩，就要像個男孩。 我決定要像個男孩，因此在青少年的歲月中，雖然常常想起女孩咖啡色的眼珠子和他們家那張舊舊的四方桌，在那個地方玩過好多次的辦家家，我是爸爸，女孩是媽媽，她的兩個弟弟就是小孩。我們在那裡遊戲，看電視，寫作業。有時候他媽媽會開玩笑的問：「我們家姊姊以後嫁給你好不好? 」我不敢回答，可是女孩卻一點也不害羞的說好，跳土風舞的時候還一定要站在我旁邊。 只是我再也沒有去找過她，雖然現在想起來，勇敢去找她這件事情才比較像個男子漢該幹的事，只是那時我還太小，太懦弱，根本不知道勇氣是什麼東西，我心目中的勇氣是學人家抽菸，罵髒話，到田裡挖地瓜，拿火把闖墳地這種事情。 經過了這許多年，那個紙盒卻又出現了，我很清楚的記起來，那是在我國中那年搬了新家之後，把它放在書櫃的最角落裡，裡面幼稚的玩具被我丟掉，取而代之的是幾本偷藏起來的黃色小說。 小時候的回憶又跑回來了，現在的我依舊沒有勇氣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仍舊照著別人的期望做事情，眼淚很多年沒流過了。只是我現在才發現，真正的勇氣不在於流不流淚這件事情上，也不是對著不小心擦撞的車主罵三字經這種鳥事上，不過一切對我和有著咖啡色眼珠的女孩來講，都太晚了一點。 如果我後來有去找她，是不是一切會不一樣? 我不知道，不過我想至少我應該嘗試看看，應該嘗試看看的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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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雜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