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大家是怎麼確認秋天的到來的? 對我而言，那曾經靈敏的感官，在上班十幾年之後，早就被冷氣房消磨殆盡，變得可有可無，切掉也無所謂的的東西。

曾經、從蟬聲的變化，我可以知道秋天的到來；草叢樹間，一聲而起，群起響應，轟隆如雷的蟬鳴，變成孤孤單單稀稀落落唧唧聲響的時候，秋天就來了。只是如今身在水泥叢林裡，能見到草蟬，聽見蟬聲，其實也是一種幸福，即便是夏天，蟬鳴也被隔絕在玻璃窗之外。而那拿著長竹竿，翹首向上，一群黑炭般的小鬼在樹下追逐蟬聲的曾經，是過去了。

曾經，從水田的變化，我可以知道秋天的到來；二期稻作一天天長高，雖然我從來不是個農夫，不曾手把青秧插滿田，不過每日騎著腳踏車在田邊穿梭來去，倒是時常看見水田映著青天那種充滿未來感的景象。美當日漸抽高的稻子隨風擺盪，抽出綠色的稻穗，水田裡的青天換成青綠色的稻浪時，秋天就來了。只如今身為每日向前衝衝衝的企業戰士，鎮日裡在辦公室政治間打滾翻騰，既沒有成天在田野間穿梭的遊興，城市裡也不容易見到稻子。那曾經隨風擺盪，由綠轉黃的稻浪，和背著大書包坐在田邊獨個兒享受秋風拂面稻香來的曾經，是過去了。

這些年來，年歲是有的，而智慧是沒有的；閱歷是有的，而眼界是沒有的；經驗是有的，而領悟是沒有的；責任是有的，而成就是沒有的。雖然我早就明白這些，但卻難免有些悵然，有些時候，只是把責任當成目的，忘了為什麼要負那個責任了，這許多無謂的努力究竟是為了什麼。而在責任感的驅策之下，我們拼命向前，到了目的地之後卻忘了出發時的初衷。連目的地到底對不對都可能搞不清楚了。就在這樣的日復一日懷疑之下，我也跟著眾人，扛著背上的責任往前走去，只是過了這麼些年，回頭看看，那些花掉的時間竟大多是無謂的浪費，我們只是在兜圈子與重複中又過了一年。

在這天的午後，我坐在老家的門廊前，坐在籐編的板凳上抽著菸曬太陽，陽光閃爍著些許的金黃色，那是一種獨特而美麗的顏色，讓葉子的反光有些暖意，讓小巷裡的陰影格外清晰。家裡養了十年的老狗溫吞吞的走過來躺在腳邊曬太陽，我朝著巷子裡的陽光噴菸，日光照在薄薄的煙霧中，連地下那團混沌的影子也清楚可見。

是秋天了，柿子和橘子的季節又來了。這樣想想，橘子和柿子的顏色正是秋天陽光的凝結，也難怪秋天的陽光是這般顏色了，今年，我從陽光的顏色確認了秋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