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 - 獨立編輯 - udn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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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

2008/12/19 00:54:33瀏覽840｜回應0｜推薦4

城市雖然是因為文明而誕生的產物，可是請不要誤會城市具備了絕對的文明。雖然身處在標榜著先進便捷的都市，終究還是會陷落在許多不文明的失落與傷害，人們常常會因為這些沒有直接痛毆肉體的野蠻事件而感到巨大的失落，那些華麗潔淨的建築物，行為舉止有禮的服務人員以及關於這個城市的所有文明意象就這樣一瞬瓦解。

電視台記者在新聞畫面內激動地口沫橫飛，從七月一日開始交通大執法要嚴厲執行，受訪民眾千篇一律地指責政府為什麼要讓民眾的苦日子無限延長，政府官員表示，這是為了民眾的生命著想，絕對不是因為政府的財政赤字。

偷窺的執法者躲在天橋上用單眼相機狙擊違反交通規則的民眾，甚至利用各種掩蔽物隱匿起自己，民眾發現之後通報記者前往採訪，執法人員道貌岸然地說，隱匿式執法已經合法實行了兩年，請民眾務必遵守交通規則。

幾天後，一張白底紅字的告示牌寫著，前方有人搶錢，請小心慢行。

台灣的國文教育已經成功地深入了台灣民眾的精神意識，誇飾法混合了譬喻法的標語，讓新聞記者做了一則闔家觀賞的幽默新聞，幾天之後，這個不合法的標語也被拆掉了。

明年又會出現類似的場景，這就是文明的偉大之處，利用時間讓人們忘記資本主義的生產過剩，忘記這件事情曾經發生過，她彷彿用著甜美的聲音說，活在當下。

情人節那天，捷運站的無人圖書館只剩下我一個人，感應器上放著我對於這個城市的最後眷戀。伊塔羅•卡爾維諾的《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李歐納‧科恩的《美麗失敗者》以及達爾文的《物種起源》。只是感應器完全排斥標榜智慧的卡片，我翻開障礙排除說明，從第一個步驟嘗試到最後一個步驟，最後我撥打了服務專線，這才發現服務專線的時段已經過去了。於是我得到一個結論，文明被嚴重忽略了時效性的問題，就像愛情一樣。

城市中最文明的商業機構莫過於讓你無法挑剔的百貨公司，長相俊美的服務人員為你拉開玻璃門，進了電梯嚴格篩選過外貌的小姐親切地替你按下樓層，專櫃小姐頂著濃妝為你解說產品與折扣，不懂可以詢問服務台，累了可以在樓層之間的座位休息，餓了直接到地下一樓的美食街，裡面應有盡有。

幾年前，我替Ｃ去某個百貨公司排隊拿新年福袋。城市的民眾安心地按照先後次序排隊，文明的人群軌跡從門口一路蜿蜒至旁邊的公園，還能有比這個場景更能彰顯文明的可貴嗎？眾人按照來到的次序安靜地等待黎明的來臨，一切如此安靜並且美好。早上七點，睡眼惺忪的工作人員拿著一整疊的號碼牌走到人龍的中間，他無視於整個隊伍自然形成的原點，他忽略了某種潛藏在人類體內的暴力與不規則，他站在一個空曠的水泥地上，右手舉起了號碼牌，大聲地要求所有人從他所站立的地方開始排隊。你們從深夜到凌晨的排隊都是無意義的聚集，從這一刻開始才算數，他輕輕地拔掉了關於秩序的塞子，讓所有的暴力宣洩而出，文明失去了意義，一場暴動就此展開。

文明竟是如此脆弱，脆弱到讓人懷疑自己所生活的城市是不是只要一個無關緊要的變因被抽除後，就可以讓我們看似穩定的生存機制一夕瓦解。

還記得那些優雅的城市意象崩解的夜晚嗎？豪雨成災的夜晚，大眾運輸交通系統全數癱瘓，穿著套裝的粉領族蹬著高跟鞋一路涉水步行越過泡水的廢棄車輛，汙濁的水面飄浮著最新款的手機，你甚至看到一隻當紅電影品種的小狗游進便利商店。

大停電的夜晚，所有人都從房子裡走了出來，像極了一整個城市的現實夢境。宛如梵谷的《星夜》絢爛地展現在眼前，整個城市不文明地成了廢墟，你卻想從廢墟中撿拾些一些不文明的美麗事物佐證自己原始的美感。

( 創作｜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