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山水甲桂林.這兩句話聽了多少年,卻始終無緣親身經歷.今年總算造訪了桂林,陽朔及柳州.此行本是安排在清明時節,除了掃墓也想看看雨季時的煙雨灕江.只是陰錯陽差地在端午之前才成行,也因此吃到了包著荔浦芋頭及板栗餡的粽子.

打從訂機位開始安排行程,心中想的就是過世四年的母親.常默念請她與我一同回去,回到她生前魂縈夢牽的老家.而我也深信,她會陪在我身邊的.因為此行等待著我的,還有母親的六妹,七妹及小弟,也就是我的兩位姨媽及舅舅.

家,永遠是我們最舒適的窩;家人是最親近的人;不論在外多遠多久,心中永遠都企盼著回家.我出生在台灣.先生是義大利人,女兒定居紐約.台灣,美國,義大利都有我們的家,有我們摯愛的親人,不論我在那裡總惦記著他們.母親在台灣落腳近六十年,我們眷村的房子是她在台灣的家,但她也記掛著她生長的廣西老家及親人.這次的桂林柳州行可說是替媽媽回她的老家.

父親是四川人,抗戰時期隨部隊到了柳州附近的雒容,那是母親真正的老家.外公將大宅及院落讓給國軍駐紮,成就了父母的姻緣.父親的部隊之後遠征印度.抗戰勝利後,母親帶著哥哥離開家,住過成都,之後隨著父親各地遷移,還待過鄭州,徐州.父親部隊調到瀋陽時,將家安頓在北平,哥哥在那兒唸了一年幼稚園.國民政府節節敗退之際,母親在兵荒馬亂中,託父親同袍買到機票,搭上最後一班離開北平的飛機.輾轉回到娘家,與家人短暫相聚,接到父親電報,趕到黃埔,等待登船撤退台灣.那年離開雒容,到2007年逝世,母親不曾再踏上家鄉的土地.

政府開放返鄉探親不久父親即病逝,他老人家也未曾回過故鄉.母親因為有氣喘痼疾,又有嚴重過敏,不宜搭乘飛機.有一年我陪她到香港與大舅會面.之後她就不願再搭飛機了.只盼望家鄉的姐妹及弟弟能來台灣相會.遺憾的是連這個也沒盼到她就離開人世.2010年舅舅及舅媽終於隨旅遊團來到台灣,但也僅能在母親墓前獻上一柱香.

我自小與母親十分親近,相當瞭解她的心思.在台北住了近六十年,她始終懷念家鄉的口味桂林米粉,沙田柚,荔浦芋頭扣肉,艾葉粑粑......猶記她最後一年罹患失智症,腦海中記得的全是年輕時的事,在桂林讀高中的生活,七星岩,象鼻山...灕江,陽溯...她會和照顧她的看護及護士小姐說桂林多麼的美,一定要去桂林看看,當然,最想回家去看一眼的是她自己啊!

由桂林登船,經灕江到陽朔這一路上,是我最喜愛的風景,以往母親口中常提及的景點如此美妙地呈現在眼前,心中想到母親,相信她都看到了.

姨媽們,所有的親戚們,如今大多遷居柳州,這是一座工業城,尤其是汽車工業.經濟起飛了,生活水準也提高許多,經過以前的窮困,現在大家都過得舒適,心中沒有什麼怨懟,對前途也多充滿著希望,母親生前已略知一二,也相當地欣慰.

母親雖未曾返鄉,但常以電話及書信與他們連絡,因而大家對我也不陌生,我好像是母親的使者,代表著她,享受濃郁的親情.每次聚餐則是另一種的感動,多少母親懷念的家鄉菜,一樣也不缺的在桌上.多少對母親的記憶及思念,在這些天的談話中迷漫著....,母親雖已仙逝,但在她的家鄉,與她的弟弟,妹妹,甥姪們一塊懷念她,凡認識她記得她的人都覺得她就在我們身邊.言談中常是笑中有淚,淚中有笑.我心中最想問天上的母親:"媽,妳都看到了嗎?"

灕江風光

陽朔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