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閒話之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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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堂課，是在昨天下午上的。

為了此後暑假固定每周一的這堂課，我足足準備了一個多月，重新拾起早已丟開將近四十年的畫筆。每一天總是固定用鉛筆、6b鉛筆、色鉛筆、針筆、粉彩筆，在A4紙上隨意塗抹出靜物、花樹盆栽，客廳景觀、庭院建築。看到什麼，或者想到什麼，我就畫出什麼。

以前，他的姐姐在上小三時，我也教過她畫畫，但多半動口不動手。

這是因為兩個孩子的性格不同，小姐姐會凡事都能舉一反三。我只要拉起她的手告訴她方向，告訴她馬奎斯寫在《百年孤寂》〈是，她對這本小說愛不釋手〉開頭的一句經典名言：「世界太新，萬物尚未命名，一切都必須用手去指。」然後，小姐姐就自己上路了。她對自己的要求，比我這個當爹的更嚴格。

但對小她兩歲多的弟弟，我就不能這麼做了，一來很可能這小子在家裡是老么，總是格外重視「安全感」，對於各種具有風險性的事情，容易裹足不前。因此你不能要求他，強制他，只能以身作則的示範給他看，讓他自己去評估和判斷，讓他明白一旦遇到有什麼危險的事情，身體的感官會立刻反映，那稱之為「本能」。讓身體去感受就好，不要讓大腦瞎擔心。

所以，在他今年小五以及之前的小學教育，我們夫妻從不強迫小弟弟做什麼事。比方說，希望他多看課外讀物，我們不逼他，而是讓他感受這個家的讀書氛圍。讓他看看當爹的在念書，姐姐在房間念書。一段時間之後，你完全不必嘮叨什麼，自然就會發現他安靜的坐在客聽，專心閱讀吳承恩的《西遊記》、馬克吐溫的《頑童流浪記》，或者英國獸醫吉米‧哈利所寫的《夜夜交際的貓》、《只吠過一聲的狗》。

現在，這個暑假也是一樣的，我要教小弟弟美術，但真正目的是在幫助他透過畫筆，能夠主動和大自然，和天地萬物對話，培養他勇於探險的精神。

至於小姐姐也在一旁當個伴讀生，陪著我們一起畫。

首先，我把一張A4紙裁成兩半，把削好的鉛筆交到他手裡。

底下是我們父子昨天下午所上的第一堂美術課，由於都是我一邊講一邊畫，他一邊聽一邊動作，因此我使用的是小說技巧的第一人稱觀點。

2

來，拿起你的鉛筆，先在紙上畫出一個四邊形，長方、正方都沒關係。不要怕畫錯，對，就是這樣，抓好長寬比例，畫出四邊來。嗯，滿好，你畫出的是正方形，很棒。沒關係，有點傾斜沒關係。

因為我要教你畫的是「禪繞圖」，只要畫得出線條就好辦了，一點都不難。

接下來，注意了，我們在這個正方形圖案的左邊和右邊上下各1/3的位置上，分別點上一個點。對，就像我這樣大膽點上去。知道這是什麼點嗎？繪畫上，稱之為「觀測點」。

好，現在利用上面左右邊的這兩個觀測點，把它們用一條「弧線」連起來。小心喔，弧線略略彎曲就好。錯了，不是這樣畫，你畫得太歪了。但不要緊，畫錯了也無妨，拿橡皮擦擦去畫錯的部分就好。

弟弟，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畫錯嗎？因為你拿筆的姿勢不正確，讓筆在畫線時偏到一旁去。為什麼會如此？來，我用你的手勢畫給你看。注意到沒？你的手一偏，馬上遮住畫紙的一部分，形成你視線的「死角」。你看不見，當然會畫歪。

還有，要記住一點，鉛筆是你的朋友，我們必須靠著鉛筆指路，讓它帶著我們在「美術世界」前進。既然是朋友，你握筆時就不可以過度用力，好像恨不得要把筆一下子掐死、掐斷那樣握得緊緊的。

放輕鬆，讓自己的食指弟和拇指哥鬆下來，輕輕的握筆，輕輕的畫出來就好。對，很棒，就是這樣，你的弧線畫漂亮了。 

這裡，必須記得一點的是，畫畫〈或寫毛筆字〉時的重心是在手腕，而非手指頭。

至於什麼地方筆觸該重或輕，等畫上一段時間，自然而然就能感覺得到。讓手腕當重心，你的手掌和指頭不至於一下子就酸痛了。

知道嗎，弟弟，畫圖和讀書都一樣是很快樂的事，所以手指頭要放輕鬆，不要握得太緊。你一握不得當，不但圖畫不好，整堂課也會跟著很痛苦，那就不是美術的意義了。

好，上邊這條向外微微擴張，帶著一點彎曲的弧線畫好了，接下來，我們在正方形的下半部，先前定下的左右兩個觀測點，也連上相互「對稱」的一條弧線。

看，不難吧，你畫妥第一條，再畫出第二條就簡單多了不是？現在，我們學到繪畫的三個基本原則了，一是如何握筆和運筆，二觀測點的定位，三是找出讓線條對稱的角度。

包括姐姐在內，請記住，世界上所有偉大的畫家在畫圖時，都是從這三個基本原則出發的。

好，弟弟這三點記住了，現在請弟弟看看正方形內，用兩條弧線所構建出來的圖形，是不是像一條魚的中間部位，或著像一顆橄欖球？對，你也可以想像成別的模樣。怎麼想都不要緊，讓你的想像力活過來，重點是你已經在專心畫畫了。

弟弟知道不，這就是禪繞圖的「禪」。

姐姐也要記住，爸爸現在透過畫畫所告訴你們的，正是《金剛經》上釋迦牟尼佛所說，先「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接著才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

姐姐點頭了，好，休息一下，我喝口水，繼續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