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剛經閒話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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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60年代，風塵僕僕的克里須納穆提，從倫敦回到新德里，會見包括尼赫魯在內的印度政要。當時，這位被歐美文化界視為悲智雙運的聖者，針對印巴在宗教信仰和種族上的糾紛，直率的問道：

「諸位都聲稱，已經竭盡心力在處理印巴兩國的爭議，運用政府和民間的智慧讓雙方和平共處，解決彼此人民的痛苦。然而，我看到的是，戰爭依然發生，戰火仍在持續荼毒百姓。這讓我很好奇，諸位都是印度的菁英，為何你們的智慧會徒勞無功？」

在此必須打個岔，打從1990年代我接觸到克里須納穆提的二十多本書籍算起，始終最讓我困擾的，就是「智慧」這一名詞。

這是因為我透過其言論了解到的，毫無疑問，克里須納穆提一再宣導的「智慧」，不能等同於英文的「wisdom」。但由於當時的印度，剛脫離英國不久，加以各省方言龐雜，一般受過西方教育的知識分子，或者屬於婆羅門種的上流社會，通常還是以英語在交談。因此當臺灣譯者在翻譯他的著作時，也就把他口中的「wisdom」，眼見為憑的直接譯成「智慧」。

但實際上，克里須納穆提畢生對著大眾宣導的，都是「般若」的含義和精神‧這就好像他在修行方法所提到的「meditation」，我們這裡譯之「靜心」，但針對奧修所講的同一個字，卻譯成「冥想」，都讓人有著若干疑惑。可究其根源，這兩位大修行者毋寧只是用現代人們易懂的語言，在講「禪定」。

由此可知，語言會變革，文字會變易，一旦我們只停留、執著在這種人類用於溝通的符號上，智慧當然免不了容易推車撞牆，這在中國的禪宗謂之「死於文字下」，是在死人的骷髏裡做文章。

2

毋庸置疑，文字是不可靠的，語言更不可靠。

可如果我們不召喚文字和語言，甚至從不閱讀書籍，不啻也是因噎廢食。兩者的取捨，很明顯，全在於讀者是否能夠有效的運用智慧。那麼，現代的科技發展，就真的可靠了，很安全嗎？老子早在兩千五百年就告訴你了，未必，因為「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人類如何趨吉避凶，端賴著大家如何運用自己的智慧。

好，現在有位美國今年29歲的青年史諾登〈Edward Snowden〉，甘心冒著被歐巴馬政府追殺的風險，勇於跳出來向世界各國政府和民眾揭發：

「小心啊，美國老大哥正在偷窺你的網路和臉書，竊聽你和別人在手機上的通話內容。美國把世界各國都當成潛在的大敵，你我都有危害他們國家利益的可能，你我在美國國土安全部的心目中，全都是恐怖分子！」

請問，在這種令人為之髮指的情況下──請運用你的智慧判斷──究竟誰才是恐怖分子，誰才是真正在搞恐怖主義的國家？

對於史諾登這位原本住在夏威夷的年輕公民而言，其實大可像其他千千萬萬的美國本土民眾一樣裝傻，兩隻眼睛一閉，照常過著他年薪二十萬美元的小康生活和太平歲月，有親人有很棒的女友，又何苦放棄這一些，隻身逃往香港？

為什麼？

遺憾的是，我在昨天《聯合新聞網》的《城邦論壇》上，看到有人在嘲笑美國這位青年，罵他居然傻到只知道逃往香港，可通篇卻完全不譴責美國政府這種混帳到極點的恐怖主義作為、納粹主義作風。更不幸的是，與之持有相同觀點的民眾，臺灣還真不少。

對於這幫自認很聰明、很智慧的知識分子來講，只要你一說美國或者日本、南韓如何在危害周邊鄰國的安全，他們立刻拿中國大陸當墊背，反唇相譏，民主制度再怎麼爛，還是比中國大陸優秀。

優秀什麼？優秀自己比對岸的大陸同胞更聰明，優秀自己比見義勇為、敢以一人對抗世界第一強的美國，更聰明更智慧？

請設身處地的想一想吧，如果你是史諾登，每天都在看著歐巴馬政府欺騙美國人民，嘴巴嚷著要終止反恐戰爭，暗地卻在進行違反美國憲法、違逆普世人權價值的網路恐怖戰爭，如果你是他，你會怎麼決定、怎麼做？

3

我當然知道史諾登幾乎沒半點機會，贏得這場個人對抗美國國家機器的戰爭。然而，請那些嘲笑史諾登的人回憶一下，正是在一百多年前，在清廷統治下，不是也有一位名叫孫逸仙的人，逃到香港和倫敦去嗎？

如果讓你們重返過去那個時空，對於滿清政府追殺的這名通緝犯、叛黨領袖，是不是也要嘲笑他何其傻，何其瘋癲？如果國父是大智大慧，為什麼採取類似行動的史諾登就傻？

為什麼滿清腐敗該譴責、大陸實行社會主義專政該痛批，但美國假民主之名，卻沒有一天不在偷窺你的隱私，迫害你的通訊自由，讓你整天活在歐威爾《1984》所預言「老大哥」無所不在的恐怖氛圍中，你們反倒極力歌頌不已，甚至為他們的邪惡行為大加辯護？

請問，你們就真的那麼有智慧，史諾登真的是蠢蛋？

至少我很清楚，史諾登看得比許多渾渾噩噩的當代民眾更遠，比所有譴責他叛國、辱罵他愚蠢的人更有慈悲心。因為從美國的憲法來看，真正叛國的其實是歐巴馬政府，正在危害美國民眾自由和家園安全的，更是歐巴馬總統。

個人的生死榮辱算什麼，史諾登不惜拿自己生命傾心在維護的，正是美國的立國精神。

以此，我們就可以談談什麼叫「智慧」了。所謂的「智」，在佛法而言，指的正是「覺察」，讓你照見一切，了了分明；「慧」者，就是讓人知所取捨，通達般若空性。

「智」者，讓你照見「有」，告訴你「凡所有相，皆是虛妄」。然則民主是世間法之一，能不是虛而不實的？「慧」者，讓你看透「有」的背後是「空」，空與有只是手心手背之分，讓你真正洞察人生的實相。

這樣的智慧，名之曰「般若」。我們果然分毫不差的覺察這一點了，萬事萬物自能明亮，何況美式民主不過是日光下的一道幻影，害你眼花撩亂，錯把魔鬼當成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