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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5/07 10:13:41瀏覽5002|回應15|推薦49 | |
2002年2月,一年一度在台北舉辦的國際書展,主辦單位特別邀請李登輝到會場專題演講,講題是「影響我最的三本書之《衣裳哲學》」。〈註〉 這一年,李登輝虛歲80,卻是在之前的兩年,不但從權力的巔峰急速墜落,更因為成立台聯,被國民黨開除黨籍。在療傷止痛兩年後,我們可以從他這篇演講的標題及內容發現,野心勃勃的李登輝依然沒有放棄主宰台灣的企圖,仍然盤算以「政治元老家」的身分,在幕後指導、控制、指揮時任總統的陳水扁。 遺憾的是,這篇6000字左右的演說,在當年並未引起台灣媒體的重視,容或報導也只是浮光掠影,遑論學者深入討論。單從這件事,我們亦可確認,台灣的媒體酷嗜追逐權力的表象,台灣的政治學者和文化人,也很少願意探討政治人物的思想精髓,他們總是只看表面的動態,也因而往往霧裏看花。 即便如此,還是有一個人始終念念不忘這篇在2002年初所做的演說稿。這個人,正是李登輝自己。時隔八年後,也就是 如此的敝帚自珍,自是說明李登輝自身對該文的重視程度。至少我們可以確認他在演說中打開頭就強調,以及後文強作解人的《衣裳哲學》,的確影響他一生思想至巨。 據李登輝自道,他年輕時精神受到最大洗滌與啟發的,分別來自歌德的《浮士德》、日人倉田百三的《出家人及其弟子》,以及他最先閱讀,也始終難以忘情的湯瑪斯‧卡萊爾這本《衣裳哲學》。 「直到今天,我的精神與思考都還受到那本書思想的影響。」 問題在於,李登輝所讀所研究的,並非出自卡萊爾的原著,而是日本人新渡戶稻造二手傳播所編的「卡萊爾《衣裳哲學》講義」。然則做為原書名的「Sartor Resartus」,就拉丁文語意而言,指的其實是「穿著一身補丁衣服的裁縫師」。新渡戶稻造只保留「衣服、衣裳」,而在李登輝的演講中,固然發現讓他非常崇拜的這個日本軍國主義者,在書名上搞出誤譯的烏龍,但自己卻也只保留後半截的「裁縫師」,完全避開卡萊爾在書名上刻意為之的矛盾語法。 且問,新渡戶稻造,何許人也? 這麼講吧,新渡戶稻造在晚年來過台灣,做過台灣總督府民政部殖產局長,可以說是奴役台灣人民的日本軍閥幫兇。也就是在他的倡議之下,才有李登輝在演說中指出的,他在就讀台灣高校時,卡萊爾的這本《衣裳哲學》是學校規定必讀的英文教科書。 但這段自述頗為可疑,因為卡萊爾這本內容涉及歷史、宇宙、基督教的專論,議題廣泛,文字艱澀,豈是彼時受日本奴化教育下的台灣高中生,所能輕易消化的?這不但與當年戰雲密布的國際時空不合,也足見虛榮、矯情成性的李登輝,就算都老到80歲了,還是不忘吹噓自己念高中時的英語能力,可以通曉卡萊爾這位英國哲學家的專著。 現在讓我們談談,卡萊爾這本完成於1830年的《穿著一身補丁的裁縫師》,究竟賣的是什麼膏藥? 在這本原書多達200多頁的著作裡,可以這麼講,卡萊爾刻意師襲的是塞凡提斯《堂吉訶德》的寫作技巧。在後者這本書的第二卷中,他讓自己進入小說情節,宣稱他所塑造的這位老騎士,要歸功於一位穆斯林作家貝嫩賀利。可這個角色,其實是塞凡提斯為了保護自己、免於遭到宗教審判和迫害的虛構人物,實際歷史根本沒有這個人。 同樣的,讓李登輝一生醉心不已的杜費爾斯德洛赫教授,也是卡萊爾虛擬出來的「影武者」,是卡萊爾自身的影子,讓他可以無所顧忌的暢談自己對於宇宙、歷史、宗教,各種宛如噩夢般的激烈思想和激情主張。 第一、卡萊爾在這本書中宣稱,歷史是充滿宇宙「時間與空間」等各種假象的聖書。歷史,都是由令民眾心儀的各代英雄豪傑所締造的。 第二、正因歷史有著基督教福音書的本質,所有發生過的人類大事,都必須經過所有人民的同意,始可寫進史書中,以供大家閱讀。 第三、透過杜費爾斯德洛赫教授,從「永恆的否定」到「永恆的肯定」,卡萊爾帶著嘲諷語氣的宣稱,他已然背棄、揚棄父母的過時宗教信仰,他是一個全新的人類,也只有這種透過自我救贖的歷程,才能成為上帝揀選的子民。 由此可知,卡萊爾在史學與宇宙的認知,好像擺出無神論者的姿態,但正如英國哲學家赫伯特‧史賓塞在讀完其書後指出的,卡萊爾根本是個崇拜英雄的喀爾文主義者,更是百般迎合長老教會的主張。 史賓塞舉出卡萊爾在後來的一次討論會的發言為例,說他意氣風發的宣布,所謂的「靈魂不死論,只不過是猶太人的估衣鋪」。 以是可知李登輝在演說中特意強調,卡萊爾在書中提到的「某位賢人」,指的正是寫出《浮士德》的歌德,若非不是他的誤解,就是自己在強作解人。道理很簡單,歌德一生信仰的是共濟會,和卡萊爾的長老會,簡直就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形同陌路。 特別重要的是,卡萊爾在完成這本《穿著一身補丁的裁縫師》之後,又把隨後數年的六篇演講,在1839年集結成《關於英雄與英雄崇拜》一書出版,書中講得更露骨、更瘋狂,大力鼓吹「民主只是帶有選舉箱的混亂」,人民應該把街上的雕像砸爛、打倒,改造成洗澡用的銅浴盆,搬回家去使用。 終其一生,卡萊爾都認為中世紀的宗教迫害實屬必要。不只此也,他更歌頌克倫威爾的解散議會,是明智之舉的英雄典範,贊賞拿破侖統一歐洲的一世霸業,敬仰俾斯麥的鐵血統治。他慷慨激昂的痛切陳詞: 「民主制度的發生,是因為人民在找不到可以領導蒼生的英雄之下,被迫做出的不得已行為。」 「我寧願要一個備受折磨的猶太人,也不要一個腰纏萬貫的猶太人。」 這就是蘇格蘭19世紀歷史家、宗教家卡萊爾的三幅面貌,無神論、長老會、種族歧視者,但都裹在英雄崇拜與崇拜英雄的激情沸騰語言之下。 究其實,卡萊爾的學說,正是二戰德國納粹主義的思想泉源,也讓英國的大哲人羅素痛心疾首的定位為,卡萊爾是「法西斯」的祖宗。 從上述的討論中,我們自是可以發現,讓李登輝一生欽羨不已的卡萊爾,正是他自身的情感投射。也正如他曾經一再強調過的,他的信念中真的沒有台獨理念,他不但不是台獨,實在說來他早年加入的共產黨經驗,也只是一種追尋馬克斯、列寧、毛澤東的英雄崇拜而已。 他對於德川家康的邯鄲學步,不也是如此? 準此,李登輝其實這輩子都活在崇拜英雄和英雄崇拜的狂人幻夢中。他做的固然是美夢,對於現今的台灣人,毋寧是一場可怕的噩夢。
●註:李登輝〈影響我的三本書之最《衣裳哲學》〉一文,詳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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