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老子之 4 〉

今天，先插個題外話。

昨天上午，台北時間已過 11 點半，遠在明尼蘇達州灰狼隊的主場，離終場時間 39.9 秒，「西班牙金童」魯比歐帶球直衝尼克禁區，上籃得分，比數又從 96 對 95 的一分之差，拉到三分之距。

這時，尼克隊的總教練緊急叫停。那一剎那，我看到電視上的魯比歐，彷彿大局已定，勝利篤定在望，原本嚴陣以待的緊張心情放鬆了。在那一秒，我想到，這來自西班牙的藍球天才，肯定備感欣慰，他終於擋住就連「小飛俠」布萊恩都告稱臣的 Linsanity 林書豪了，他終於讓林書豪的傳奇劃下終點。

老實說，就在那暫停的幾秒內，我也認為尼克隊想要在林書豪的率領下，拉出破本季記錄的連五勝，讓球隊重返全 NBA 東區第八名的機會，甚為渺茫。試想，時間停在 39.9 秒的關卡上，差距又是 3 分之多，讓人很難不感到，林書豪的運氣終於快要用完了。

暫停結束，林書豪回到場上持球，只見魯比歐照樣執行先前對他嚴密看管的戰術，趨前防守。這時林書豪微晃了晃身體，竟然不直攻禁區，反而把手上的球妙傳給埋伏在外線空檔，站在三分線上的諾伐克，遙遙對著籃框，讓球在空中畫出一道美麗的弧線。長射得分。

這是林書豪全場的第八次助功，也是最後一次。

魯比歐的神情一愣，登時為之肅然。 98 比 98 ，又告平手。

眼看著時間只剩二十幾秒了，全場都沒失誤的西班牙金童在一番搶攻的情急之下，竟告失手了。這是他這場球賽的第一次犯錯，卻是最關鍵、最致命的一次，球又回到負責控衛的林書豪手上。

場上只見「林來瘋」這小子，氣定神閒的站在原地上，像是要把 24 秒的進攻時間磨掉，又像是打算利用最後十秒之內再採取進攻。如果你是灰狼隊的球員，你會怎麼想？

類似的場面，在三天前尼克對抗華盛頓巫師隊的戰場上，林書豪不也耍出過這一招嗎？

同樣氣定神閒的帶球前進，你以為他正在尋找空檔準備傳球。哪知他卻突然拔腿，閃過有「全聯盟最快飛毛腿」之稱的瓦爾〈 Wall 〉這堵「高牆」，連人帶球直取禁區。當時，你一定會聽見他的好友，尼克中鋒錢德勒在後面的驚叫聲。

「不要啊，千萬不要，傑若米，只要上籃就好。」

話音甫落，林書豪已然飛身而起，化成右手單扣一舉轟炸籃框的美姿，讓負責防守他的那位巫師飛毛腿，只能目瞪口呆，望著他在空中滑翔的美麗背影 。

同樣的大鵬灌籃，林書豪又要再表演一次嗎？

人，是習慣的動物。只要是人，你就會受習慣驅使。如果你是灰狼隊，難保你不會不這麼想。而這也正是人在場上拍球的林書豪所要的，他就是希望灰狼隊這麼想。時間不到幾秒鐘了，單靠他直奔禁區徒手攻擊，在對方包夾下，勝算委實太小，不是嗎？

多算勝，少算不勝。

看啊，你以為那幾秒的林書豪只是在原地拍球，但他實際卻是在運用哈佛大學教他的經濟學策略。他料定只要他持球進攻，對方在害怕他故計重施的情況下，一定會有幾個人衝上來包圍。而他只需要其中一個犯規就好，他可以篤定靠罰球取分。

現在我們都知道了，一群灰狼果然落入林書豪的圈套，讓他如願以償的站上罰球線。這要命的兩罰一中之後，又再度造成魯比歐的另一次致命失誤，把原本要做最後一擊的籃球給滑出場外。

100 比 98 ，尼克逆轉勝，僅管連日征戰、體力終究用罄之際，林書豪還是用他的頭腦智取魯比歐，拿到五連勝的破記錄輝煌戰果。

可這場贏得艱辛的比賽，就連閱人無數的尼克隊自己這位總教練丹東尼，也不得不為之嘆服。

「我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這場賽事，我從沒看過這樣的情形。沒有話說，真的沒有話說，很少看到一位球員在先發連四勝之後，還能有如此精采的表現。林書豪，現在是我們的無價之寶。」

如果從一周之前以替補的身分對抗籃網，帶領球隊逆轉勝算起，林書豪的手下敗將名單已多達五隊，各個來頭不小，長人名將如林，分別是爵士、巫師、至尊湖人，以及昨天的灰狼。

如果以林書豪的得分來看，菜鳥先發四連戰共得手 109 分，他已創下 NBA 自 1976 年以來的新記錄，遠遠比下當年戰神艾佛森的 101 分，就連喬丹也望塵莫及。

是的，才是「二年級生」的林書豪，當然有缺點，缺點還真不少。他相貌平常， 191 公分的身高，望之不似人君。他的傳球和投球，都很難望 NBA 眾多名將於項背。

最要命的是，他還不怕人人避之惟恐不及的臨場失誤。

一句話，林書豪真的是隊友戲稱的，球場上最笨的聰明人，或者反過來講，最聰明的笨蛋，看你從哪個立場而論都行。

然而，你說他球技平平嗎？他可以灌藍給大家看。你說他，外線不夠準？他可以在對抗小飛俠時，狂飆 38 分。你說他容易被阻擋？好，他可以把老將費雪耍得團團轉的來個 360 度大轉彎，欺身上籃。

如果你非要說林書豪這本事都不夠美技的標準，那他有一樣本事是眾多 NBA 名將所不及的──他可以在短短四場賽事〈還不是連同昨天算在內的五場〉內，就把已經死氣沉沉到行將崩潰的尼克隊，起死回生，重告生龍活虎。

只要他在場上，球隊就活了起來。

請注意，整整一周林書豪所率領的是除了中鋒錢德勒之外的板凳雜牌軍，可連五勝的戰果，得分點卻是平均分散的彈如雨下。場上五個球員，人人有獎，各個大有斬獲。他把一支已經淪為紐約客人人喊打的三流隊伍，脫胎換骨成一流勁旅，而他所用的時間只是一周和四場比賽。

你說，有這樣的無私領袖，誰不願意為他賣命？而這樣將士一心的精神，就具體表現在昨天對抗灰狼的逆轉勝之上，還別說他是在對方的地盤之上。

大巧若拙，正是林書豪的球風。

以是老子曰：「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沖，其用不窮。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辯若訥。躁勝寒，靜勝熱，清靜為天下正。」

林書豪是這方面的籃球天才，不學而自得，收放自如，攻守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