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一顆心」，這是廢話。

「每個人的心都不一樣，想法不相同」，經驗告訴你，這也是廢話。

但是，「人心不同，各如其面」這句話呢，是不是廢話？

要知道這句話，是孔老夫子的學生子產講的，講在兩千五百六十四年前的鄭國。當時聽著新鮮，特有道理，很快就流傳開來。〈註〉

傳著傳著，傳到幾天前，老古人的這金句飄洋過海了，我還在台北一家餐館裏聽到有人這樣講。

雖然如此，「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就不是廢話嗎？

既是也不是，看你在什麼情況、什麼心情、什麼想法上講的吧。不是說了嗎，人心不同，各如其面？

屬於廢話的那一面就不談了，不是廢話這一面呢？嘿，可有趣了，何不想想這問題，既然每個人的心都不同，眼睛看到的世界還會一樣嗎？

就拿眼下打了一個多月的俄烏之戰為例吧，我家有四口人，因為對民主、對法治、對國際、對地緣、對人權的觀念都不一致，於是我家這四口人就看到至少四個完全不一樣的世界。

你說普丁很殘暴，是侵略者、屠夫、戰犯，聽著滿有道哩。但拜登就是聖誕老公公嗎？對烏克蘭總統澤林斯基來講，肯定是的，好歹一場戰爭打到今天，都還沒結束，拜登金口一開就送給他八十億美元，能不是坐在雪橇車上的聖誕老公公？難怪每一次和談才剛暫停，澤林斯基就到處嚷著協商不算數。這世上有這麼好賺的生意，開開口悲情一下，錢就滾滾來？至於死在戰場的無數烏克蘭軍人、老百姓，以及好幾百萬的烏克蘭難民，皆非澤林斯基所計。

那你說穿梭其間，一直主張和談的法國總統馬克宏是好人嗎？正確的說法，他裏裏外外都活成不是人的樣子。

看，這還是雙方從未宣戰的「戰爭」呢，整個歐洲已經分裂成一小塊一小塊的無數個世界，倘如把地球上的其他國家和其他地區的人民也算進來呢？

於是，你會發現，地球固然只有一個，但我們卻擁有七十九億四千多萬個世界，因為「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嘛。

這就是我們當下看到的現象界，可笑嗎，荒謬嗎？

問題就在每個人耳目之所及，其實只佔有七十九點四億分之一個世界。你卻以為是一的整體，我看到的就是「我」，獨一無二的我，唯我獨尊。

有沒有人為此反思過，你看到的世界、心目中的世界，其實只存活在一次呼吸間，甚至不需一秒就消失了？你因此而有的觀念、見解、看法，都只是落在腦中的一抹影子、無數個虛妄不實的念頭。

你這一秒見到的、想到的，下一秒就變了。

所以，沒有必要為那個一心只想追逐美國昔日榮光的拜登按讚，這老頭和普丁只是一個銅幣的兩面，沒有哪個比較正義或邪惡。

這才是真相之所繫。

※註：見魯國左丘明《左傳‧襄公三十一年》，對照為西元前五四二年，子產謂鄭國正卿子皮曰，「人心之不同，如其面焉。吾豈敢謂子面如吾面乎？抑心所謂危，亦以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