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文曆書 5

1月5日  文革山寨版，台灣四人幫

西元1797年，英國詩人柯立芝做了一場夢，夢見將近600年前的元朝統治者。醒來後，靈感泉湧，立刻揮筆直書，滿以為自己可以寫出300行的詩篇，不意卻來了個不速之客，打斷了他的記憶和冥想能力，只能留給日後讓世人惋惜的殘章《忽必烈汗》。

但故事並未到此為止，據說柯立芝晚年還寫過一篇短文，如是道：「如果一個人在睡夢中穿越天堂，別人給了他一朵花，作為他到過那裡的證明。而他醒來時，發現那花在手中。那會發生什麼情況？」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時間似乎是個迴路無限的迷宮，人類的迷惘與弔詭，正在於若要前進，就必須追尋前人留下的足跡。反之，越早發生的歷史，往往成為柯立芝的那朵花，彷彿是一種事件的預演。

發生在西元前44年3月15日的凱撒遇刺變故，堪稱是此後世界各國無數場政變的綵排。

在此之前，凱撒固然知道元老院的保守派，想要對他不利，但卻予以輕忽。他還是在當天按照既定行程，前往龐貝劇院，而不是莎士比亞名劇《凱撒大帝》所指的元老院。

至於凱撒妻子在前一晚夢見的，豎立在羅馬城內的凱撒銅像渾身噴血，自然是詩翁刻意營造的驚悚戲劇效果。否則就不會產生凱撒身亡後，布魯特斯與安東尼的兩場著名演說，導致羅馬數日之內發生兩場政變，一個推翻凱撒，一個復辟，同樣都以「恢復羅馬共和，恢復羅馬光榮」為號召。

2000年後的中國大陸，在「三面紅旗」政策失敗，被迫退居第二線的毛澤東，決定不讓自己重蹈凱撒覆轍。1967年元月初，他密令張春橋、姚文元從北京南下到上海，指揮王洪文，遵照《人民日報》、《紅旗》雜誌的元旦社論，「把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進行到底」。

1月5日這一天前後，正如同布魯特斯、安東尼以前做過的，要成功發動政變，必須先奪走羅馬人民的話語權那樣，先行佔領上海《文匯報》和《解放日報》，正式掀起中國20世紀最駭人聽聞的「一月風暴」。

在這場發生在上海的奪權事件中，姚、張、王等三人在毛澤東夫妻的默許下，預演了文革浩劫的種種罪行，先罷免上海市長曹荻秋，繼而把「反革命」這頂帽子扣在市委書記陳丕顯的頭上，日後「國家主席」劉少奇、王光美夫婦的慘遭迫害，便是複製同樣的劇本。

1967年1月5日，遂成四人幫的崛起之始，由他們指令的紅衛兵更是「遍地開花」，成為人人聞之色變的文革厲鬼，神州自此捲入昏天暗地的腥風血雨之中，多達200萬人因此死得不明不白。

半個世紀後的2014年3月18日這一天，台灣在民進黨前主席蔡英文召募、中研院副研究員黃國昌指揮的職業學生林飛帆、陳為廷，共同發起「太陽花學運風暴」，先行佔領立法院，繼而夜襲行政院，包圍台北市警察局，要求推翻馬政府，透過無知的媒體散播「革命就是義務」的正當性。

這是出現在台灣的「四人幫」。

人類所有事件的相似與重覆性，正如同波赫士在50歲之前，所寫一篇短文〈帕思卡圓球〉感嘆的那樣：

「或許世界歷史就是那麼幾個隱喻的歷史，宛如駭人的圓球，圓心無處不在，圓周不在任何地方。」

台灣人在民主迷宮的圓球中，一方面引以為傲，一方面相互踐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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