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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想不等於魔幻寫實,巴爾幹烽火下的華麗綺想~牛奶配送員的魔幻人生
2018/06/29 09:26:29瀏覽974|回應1|推薦4

可能受到原始文案的影響,塞爾維亞電影《牛奶配送員的魔幻人生》(On the Milky Road)一片被捧為「巴爾幹魔幻寫實新高峰」,實者,這是一部由真實事件改編,充滿荒謬奇想的電影,但並不是魔幻寫實,參見〈還有機會說再見〉。在世界三大影展都得過獎,被譽為「最會得獎導演」的艾米爾庫斯杜力卡(Emir Kusturica)本部新作,依然保持他一貫的風格:在戰火下國族殘破,人民飽受摧殘,以自得其樂、荒謬不經、黑色幽默、實者精神怪異的方式,呈現對浪漫生活與愛情的追求。所以就如導演自己所說:「每次一開始我都想拍喜劇,但最後總是不如我所願,拍成了悲劇。」而他所說的喜劇,其實也是荒誕的黑色幽默吧。

巴爾幹半島在上世紀有「歐洲火藥庫」之稱(現今已停火),因為在這個只有48萬平方公里、1.3億人口的地方,卻有許多國家、種族和信仰的衝突,加上蘇聯與歐美的介入,將這裡當成境外戰場,戰爭便越趨嚴重。其中較大的國家是原本擁有六個加盟國的南斯拉夫共和國,1990年代其中四國先後宣布獨立,剩下的塞爾維亞與蒙特內哥羅組成一個聯盟和國家,之後又各自獨立。本片的背景即設在導演的祖國塞爾維亞,以其為縮影,回顧巴爾幹半島無限戰火下的愛情,當然也是所有戰火下的愛情,而愛情也隱喻著對所愛和理想的追求。

本片前半段的人與物充滿令人噴飯的異想風格,也包含導演慣用的婚禮、戰爭和動物三個手法。在人物方面,主要角色都頗為詭異,男主角寇斯塔(Kosta)原本是音樂學院畢業的鋼琴手,因為在戰亂時目睹父親被斬首,因而有嚴重創傷症候群,說也奇怪,這種人應該是最怕槍彈的,他卻幫人在槍林彈雨裡從村莊送牛奶到軍營,照理說,寇斯塔的心理疾病和其他怪異的人正是發展魔幻寫實的好題材,但本片只呈現荒謬敘事。故事所在地大鐘樓莊園的老女主人長得活像一個肥胖的老巫婆(但態度還不錯),大女兒米蓮娜(Milena)是體操冠軍,整天翻來翻去,喜歡在酒吧大跳熱情舞蹈撩弄眾人,個性偏激豪邁,可以用單嘴叼起兩杯烈酒下肚,興奮時就隨意開槍,因為想婚想昏了頭,因而愛上寇斯塔並強迫他娶她。大兒子薩嘉(Sajia)是一位從軍的神槍手軍官,臉上有一道長刀疤劃過眼睛造成深陷缺肉,白眼球因而略大,黑眼球顯得略小,長相突兀,也是一位喝酒就裸體當眾跟妓女打炮的莽夫。其他配角也都是略為戲謔的演出。

後來老女主人和米蓮娜託人力仲介買了一個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而且風騷外露的漂亮熟女回來幫傭,並且等待薩嘉回來時要和他成婚,片中完全沒有道過她的名字,苟且稱其為Nevesta(塞爾維亞文新娘之意),Nevesta之前在難民營時被一位英國將軍看中因而被帶回去當情婦,還為她殺了妻子,Nevesta出庭作證使得將軍被判刑三年,將軍出獄後便派人搜尋她的行蹤要展開報復,Nevesta因而到處度躲藏,最後進了塞爾維亞難民收容所,打算從此隱姓埋名嫁個平凡人終其一生。Nevesta母親是義大利人,父親是塞爾維亞人,英國將軍表現出西方國家的霸權侵略,片中後來塞爾維亞和周邊國家簽訂停火協議,眼見和平好不容易來到,可是英國將軍為了追捕Nevesta派了一支突擊隊過來,把整個村莊都屠殺燒燬殆盡,也把正在舉行婚禮的大鐘樓莊園一家三口燒成焦屍(Nevesta躲到井裡因而倖免於難),長久戰火沒有奪走的村莊和人命,卻一夕之間毀在英人之手,可見其無法無天。

在物的方面,也極盡荒謬性,最顯目的是老是發生故障的鐘樓大鐘(他們住家就在鐘樓裡面),人還在上面拉著鍊條垂上垂下企圖修理或上發條,因此屢屢被齒輪咬傷,象徵時光在此已經錯亂,卻造成重重傷害。動物的表現更是精彩,成為寇斯塔好友的游隼,是一種類似蒼鷹的猛禽,但可訓練用來幫助獵人狩獵,這隻游隼會隨寇斯塔敲奏的音樂擺動,並總是跟著寇斯塔,還曾啄瞎追兵的眼睛救了他;一條會喝牛奶的巨蛇,寇斯塔每天送牛奶時餵牠,後來牠兩次出來纏住寇斯塔和Nevesta拖延他們的腳步,實者是為了救他們。其他點綴的還有一隻黑狗,跳上跳下的咬下樹枝獻給老女主人討她歡心;一隻母雞總是對著鏡子蹦蹦跳然後下一顆蛋;一隻會和人共享橘子的大熊。這些動物除了使橋段更加發噱有趣外,都在象徵人和動物的親密友善關係,可是人類卻在自相殘殺的諷刺。

雖然當時塞爾維亞總是處在交火之中,但是本片卻反差式的用一種歡樂的方式呈現人民的生活,譬如,景象中沒有斷壁殘垣,人們對砲火和子彈似乎習以為常慢條斯理的幹活走動,光線運用極為明亮燦爛,大自然景觀美麗壯觀,同時也用酒吧、婚禮帶出長篇幅的吉普賽音樂與舞蹈狂歡場景,米蓮娜和Nevesta也經常表現出身體的律動。這些都象徵著烽火下百姓對生命的達觀,或者是呈現黑色喜劇的氛圍和荒謬。雖然如此,片中一開始還是用了很多動物的鏡頭來象徵當地充滿戰爭、殺戮和血腥,開幕劇,一隻游隼從山頂飛過來,低空掠過鵝群,一群鵝驚慌的跳過牆頭;接著兩位屠夫拉扯著一頭嘶吼掙扎的豬進入屠宰房,一陣刀聲後血潑了出來,然後屠夫拿著一盆豬血倒在廢棄的浴缸裡,鵝接二連三的跳入血水中;身上滿是血漬的鵝群引來一大群蒼蠅沾停,鵝便對其一一啄食。飛翔的游隼看中一條蛇,俯衝而下用利爪按住蛇頭並將其啄爆,一旁的驢子瞧見發出驚恐的呼鳴聲,游隼續而夾著獵物飛上天空,卻一頭撞上補給直升機,也爆了頭。

Nevesta雖然是被買回來要跟薩嘉結婚的,但她和寇斯塔卻有一見鍾情之感,加上兩人都經歷過一些事,想要告別過去重新面對未來,所以心靈的觸動與契合便愈加強烈,其中關鍵性的一幕是,有一天寇斯塔耳朵被流彈打到掉落下來,他拾起耳朵沒去找醫生,反而去找Nevesta,象徵他對她的依賴和歸屬;而Nevesta便一邊溫柔的唱歌安撫寇斯塔,一邊用針線幫他把耳朵縫起來,象徵她也接受了寇斯塔,兩人終於在此時心靈相契,Nevesta也表白了她喜歡寇斯塔。說也奇怪,寇斯塔的耳朵竟然日漸痊癒,不過這不是甚麼宇宙法則祕密的力量,是一種荒謬的象徵手法,就像巨蛇會喝牛奶和報恩一樣,都是超現實的手法。後來Nevesta主動勾引寇斯塔,兩人雖然因為受到米蓮娜的監視沒有發展出乾柴烈火的親密關係,但是後來被追兵追殺時,卻因而能變成生死與共的亡命鴛鴦。

兩人開始逃亡後,喜劇的荒謬性大為降低而偏向寫實,改為主賣兩人不離不棄的愛情戲,這部分評價見仁見智,大抵年齡大的會比較有感,因為它要表現的就是一種經歷絕境後強烈企圖獲得重生的意識,不管是愛情、人生或國家。此時片中也以一位老牧羊人幫母羊接生的過程來象徵新生,但後來羊群因被追兵驅趕而被地雷炸得幾乎都支離破碎,剛出生的小羊跑過來找到已經死去的母羊吸牠的乳頭,象徵新生又遭到摧殘,就如塞爾維亞當時的命運。

不幸的,Nevesta也死在雷區裡,老牧羊人阻止原本要自殺的寇斯特並說了一句話:「你死了,誰來懷念那位小姐?」寇斯特因而活了下來,卻變成一位苦行的修士,十五年來,他每天從山下搬運巨石上來,把當年炸死Nevesta的雷區用石頭填平,但在他心中,他是在建造一座與世隔絕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小天地,在這裡,他和Nevesta結婚相愛,然後總有一天,他們會在飛馬和五顏六色的彩鳥陪伴下奔向真正的天堂重逢結婚,劇終。

以藝術角度來說,本片前半段以荒誕笑謔表現戰亂國家人民的生活,頗有脫離現實苦中作樂之感;後半段愈趨寫實、內斂,表現情感追求與求不得之苦;最後皈依宗教的救贖以獲得死後的團聚與幸福。這樣的三段歷程,也正呈現戰亂國家人民三個不同層次與階段的心境。其實,來自並反應第三世界或戰亂國家的作品,本來就較容易受到獎項的青睞,一來是情感和道義上的支持,二來是這樣的作品本身即具較高的意義性,但是,處理這類作品也有忌諱,就是太過寫實乃至於悲情、煽情、矯情(打三情牌),以致讓人反而覺得樣板、刻意、政治宣傳,如張藝謀的《金陵十三金釵》(張導被收編為國家御用導演後,作品爭議頗多,最大的爭議就是財大氣粗、政治樣板味太濃,已經完全失去草根生命力),但《金陵》能以一個特別的故事切入(十二位青樓女子加一位少男偽裝成十三位高中女生去充當臨時慰安婦),產生較多的人性糾葛、劇情性和爆點,可看性因而提高。

超現實不必然就比較好(但現在主流圈確實普遍存在用現代主義、意識流、魔幻寫實、後設手法比較高竿,而且玩得越兇越容易成為大師的觀念或偏見),但對處理沉重、傷痛、極具反省度的題材,如能以小喻大、舉重若輕、運用現代手法、增加故事性,或許真的會更吸引人,尤其在這個現代人都不想太沉重的時代。

( 創作文學賞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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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畝桑田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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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6/29 21:23

電影應超然,

有政治立場就走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