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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06 21:49:22瀏覽2611|回應17|推薦163 | |
. 當我接到電話,趕到高雄港警所時,已是傍晚六點多,天色漸暗之際… 我們軍方一行人在員警的引領下,進到辦公室後頭的一個小房間,只見滿頭泥沙、一臉死白的二兵就坐在角落,低頭不發一語…… 驚魂未定的他,是四個阿兵哥裡,唯一獲救的生還者。 隨行的連長一見小兵劈頭就罵: 休假為什麼不直接回家,給我跑去海邊游泳?媽的~連長我說的話,你們都當是個屁,這下可好了,要我怎麼跟你們的父母交代?! 監察官見狀,拍了拍連長肩膀說: 好了!現在說這些也無濟於事,等明天一早家屬來了再說吧。 連上的弟兄為這全身濕透的小兵帶來了乾淨的衣物,七手八腳地幫他換上;大難不死的他~不知是冷,還是驚嚇過度,一直打著哆嗦…… 在辦完了例行的手續後,我們把人從港警所帶回部隊。今晚要早點睡了,因為明天一早,還要到旗津海邊和其他從中北部趕來的失蹤阿兵哥家屬會合,盼望到時候能有奇蹟出現…… ………………….. 故事是發生在1990年的夏天,當時我正在部隊服役。擔任軍醫官的我,從沒想過服役期間除了幫傷病的阿兵哥看診外,竟然還會碰上這樣的事! 什麼事?就是我生平第一次驗屍囉! ………………… 南台灣的夏天酷熱難擋,高雄有名的旗津海水浴場便成了人們消暑清涼的最佳去處。可是台灣的夏天也是一個颱風特多的季節,阿兵哥們放假相約去海水浴場的那天,不巧前陣子來了一個颱風,把一艘貨輪吹進了海水浴場,造成擱淺,於是浴場不得不關閉,對外暫停開放。 這四名阿兵哥本來休假只是打算到高雄市區逛逛,但因其中三人都不是高雄土生土長的在地人,當住在高雄的那位~也就是這次唯一獲救的阿兵哥提議說「要不要去看看高雄旗津有名的過港隧道」時,眾人一致表示同意;於是四個人兩部機車便往旗津出發。 阿兵哥們到了海邊,看到許多人都在岸邊戲水,心想~到了海邊哪能不下水玩玩呢?雖然海水浴場因故關閉,但在浴場柵欄阻絕外的海邊,戲水人潮夾雜著路旁林立的攤販叫賣聲,氣氛仍然好不熱鬧…… 四個阿兵哥脫了上衣,自恃泳技不錯,長褲也沒脫,便紛紛下水游起泳來……休假前,長官千叮萬囑的話,此時早已拋到腦後。 世居高雄旗津的在地人都知道,當地除了海水浴場那一小塊地方適合游泳之外,事實上~浴場周邊其他的海岸線都潛藏著暗流、漩渦等致命危機,尤其是退潮的時候,海中的暗流會把人往外海帶走,導致每年夏天在此溺水而喪失寶貴生命的人,大多是不諳當地水性的外地人。 那三名被暗流捲走的阿兵哥,下水之際,不巧碰到當天海水正值退潮的時刻,就算他們的泳技再好,此時也難以抵擋大自然的力量。三人的身影很快地~便消失在旗津的外海,等到岸上的義務救生員發現時,也只能下水把離岸較近的其中一人救回來,這便是整個不幸事件的始末。 …………… 翌日一早,我們軍方一行人便與失蹤的家屬在旗津海水浴場會合,連上的弟兄拿出了繡有失蹤阿兵哥名牌的草綠服... . 在海邊找了竹竿、木棍,把軍服掛上,高高地撐在金黃色的沙灘上招魂。傷心欲絕的家屬,頂著烈日,口中喃喃唸著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一旁路過的遊客,則帶著充滿好奇的眼神,看了看後~便又逕自和玩伴戲水嬉鬧去了,很諷刺的畫面不是? . 我的腦海裡,此時則浮現出在校唸過的法醫學來…… 生前落水與死後落水有何不同? 依稀記得書上說~生前落水的人,溺斃後,因為腸道裡產生的氣體會讓屍體腫脹,約莫24小時到48小時之間,屍體才會浮出水面……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其他可資判斷的特徵;只是心裡想歸想,我可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笨到去跟家屬說這些有的沒的。(比方說…什麼冰櫃準備好了之類的 )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經過……海邊的人潮、路邊的攤販,也愈聚愈多……失蹤阿兵哥的家屬早已累倒在遮陽棚下,扇子搧不去豔陽下的酷暑,也搧不去四處飛舞的蒼蠅。 直到下午四點多,高雄港警所打來了一通電話,說是有漁船回港途中,打撈到一具漂流屍,請家屬儘速前往指認。眾人聞訊,遂急忙驅車前往。 . 到了港邊,果見碼頭旁已有人群聚集,圍觀人群下的一塊白布則覆蓋了一具冰冷的遺體,經過家屬的指認,確定這是失蹤的其中一名阿兵哥的遺體。 我和在場的軍事檢察官、監察官會驗死者身分、死因無誤後,便請家屬確認簽結,阿兵哥的遺體則交由一旁等候多時的葬儀社人員處理。 當家屬進行善後的同時,死者的父母還不忘遞上一紙紅包給船老大,感謝他把孩子的遺體從海上給帶回來。 這位船老大只象徵性地拿了紅包袋,他退回袋裡的鈔票,請家屬節哀順便,並依習俗,在船尾燃放了一串鞭炮後,隨即駕船離去。相傳漁民若在海上見到浮屍,將之帶回予以超渡安葬,亡靈便會保佑漁民下次出海滿載而歸。不論這傳說是真是假,船老大的義行,還是令人感佩! . 一群人忙到傍晚,眼看天色就要暗將下來,心想今天大概就到此為止了吧!卻忽見港警所的員警跑來通報,說是西子灣又有民眾報案看到浮屍,大夥於是轉移陣地,又火速趕往以欣賞夕陽出名的西子灣去……。 正當眾人議論紛紛之際,有位大男生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決定到粽腳仔下一探究竟……不一會兒~只看他嚇得臉色發青,抬頭大喊…… 快報警,我看到一條人腿在消波塊外頭晃呀晃的,出人命啦! 軍方趕到現場後,隨即找來了一部吊車,並指派連上弟兄下去固定繩索,一個接一個地把粽腳仔吊開後,終於~第二位阿兵哥的遺體也宣告尋獲。 . 傷心的家屬在遺體旁燒起冥紙,我和軍事檢察官、監察官依循前例,在完成驗屍程序並請家屬確認簽結後,便將遺體交予家屬委由葬儀社去善後……。 當晚~我帶著極為沉重的心情回到部隊,躺在床上,輾轉難眠,只要一闔上眼,我的腦海便會浮現出白天驗屍的一幕幕畫面……約莫過了兩三天,才讓心情平復回來。 至於第三位失蹤的阿兵哥,他的遺體則是在一個星期之後才被人給發現。這次找到的遺體,不是我去相驗,因為海流已把阿兵哥遺體帶到屏東東港沿岸,已由當地軍方接手處理。 ............. 孔老夫子曾說: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故事說到這裡,時值母親節的前夕,法蘭客希望出門在外的異鄉遊子,都要顧好自己的身體;就算不能回家過節,也別忘了打通電話給家中的父母,報個平安。 . 也祝福全天下的母親 佳節愉快! 黃昏時刻,一對對的情侶,總會不約而同地來到西子灣看夕陽西沉入海。想那美景當前,戀人卿卿我我之際,卻忽聞腳下俗稱肉粽腳仔的消波塊傳來異味,自是煞風景得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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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工作職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