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

　　那是夢。

　　很誇張吧。誰教他腦勺重撞水面，昏睡過去。

　　在水上作夢的男人，果然是寫小說的料。

　　但他的小說不討喜，大概只欠缺了一種東西，又或者，多了些東西。

　　他曾有意識到自己的不足，卻說不上來。

　　現在，他仍舊在濕溽溽的感覺裡沉睡，打著呼，作著春秋大夢。

　　女孩看著他臉上滿足的笑容，單純地替他開心。

　　漁夫卻用一種嘲諷又尖酸的眼神瞪著他，不開口也知道漁夫在罵他是笨蛋、白癡、蠢驢之類的。

　　女孩卻對他悄悄生起崇拜感，單因為他眉宇間一股新生的豁達感。

　　人對第一印象總是深刻，有極大可能見了一面就產生某種強烈的情感。

　　一見鍾情不就是個例子。

　　女孩的欣賞被終止了。

　　漁夫像在拖船繩那樣毫不客氣地將他拖上船。

　　「女兒，回家罷。這倒楣鬼壞了我捕魚的興致。」漁夫啟動馬達，細心的將裝文鮭的水槽蓋好，牽女兒上船，「將他救起，我已算仁至義盡了。回到家烘他一烘，就遣他走。」

　　女孩的表情是不忍。

　　年輕人躺在炕上，雖然季節是春天，從高山流下的溪水可是沁骨的寒冷。

　　女孩整理著一疊字跡秀麗的文稿。

　　「情節很棒，就是用詞太艱澀枯槁了。」女孩拿起自動墨水筆，替稿刪改。

　　我的小說銷量快超越聖經了。

    夢最後的輝煌。

　　「啊！」女孩忽地大叫，「結局真令人心碎。」

　　年輕人濛濛睜眼，被呼聲切斷了美夢，說：「好熱，我死了嗎？地獄還真熱，我真罪該惡極，神放逐了我。」

　　末等人基本上是不會懂多國語言的，那是文學人才會拼命的事。

　　女孩卻偷偷學了一些年輕人的語言，只是還不大懂。她水漾的眼柔柔注視著年輕人，嬌羞地說：「你的小說滿動人的。」

　　年輕人揉揉眼，接著七孔都張大，「我沒聽錯吧，我的小說稿曾被人拿來當擦手紙。那人看了不到一句，就拿來擦手墊東西耶。」

　　女孩只瞭解一部份，聽得懂擦手紙，她溫溫一笑，說：「我熬了粥，在灶房，我給你端去。」

　　「謝謝。」

　　年輕人還是一臉錯愕，不過過了一會，夢裡的成就歡笑與女孩的讚賞使他的嘴角由衷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