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功課‧社會功課

在病苦中體會安寧

進出醫院又幾次，姊夫還是走了。

不是說要換肝的嗎？

但是他身體還有其他器官也不好，光換肝不見得有用，而且姊夫也擔心傷到小孩，因此不願意。

母親因為父親身體不好，很早就接觸安寧照護，在心理上準備了幾十年。她之前就常跟我說父親最後就不要再急救，十年前的秋天我們一起送走了父親。現在換姊姊面對這情況，她也勸姊姊，不要太勉強，這樣病人痛苦，家屬也很累。

然而姊姊還是讓姊夫接受插管治療，這會讓人後悔嗎？

母親安慰她，這樣多活幾個月，全家人心都在一起，有所準備，把該講的話都交代一下，這是很珍貴的時間，值得了！但是如果要再急救，那就沒必要繼續去受那個罪了。

姊姊慢慢接受，然而夫家那邊大家有不同想法，姊姊承受很大的壓力，但她還是排除萬難簽了放棄急救的同意書。

某天醫生告訴她，就最後兩天了，隨時都有可能走。姊姊把姊夫接回家去，斷氣後家人法親在旁邊圍繞助念超過八個小時，掀開往生被時看到最後他的表情輕鬆微笑，神態安詳，這讓大家很安慰、感動，所有的不同想法至此結束，大家全心全意支持姊姊去辦後事。我也透過電話勉勵兩個外甥心態上要迅速長大成熟，一起分擔家裡責任，小孩似懂非懂地說好。

現實，如寒天冰水

接下來要面對一些比較現實的事情，孩子都還沒成年，姊夫的退休金應該仍可有些保障吧！

姊姊打電話跟姊夫以前上班的單位聯絡，過了幾天對方才回電話，根據年金改革的結果，他死了，但配偶還有公務人員的工作，因此後續也就沒了。

什麼？

承辦人員小心翼翼問清楚姊姊的工作情況，很謹慎地依照新規定回答這些問題。他們很小心地查閱資料，又要出言安慰，又難掩蓋事實的殘酷，忐忑不安地對喪家說明，稱姊夫這家是年金改革後的第一波「受害者」。

細節我聽得頭昏，沒辦法理解，只能轉頭跟大外甥說，小心現在掌權的人，這不是不同立場想法的問題，我向來對不同立場，但說話想法有道理的人很願意尊重。但現在掌權的人向來對認真做事的人很糟踏，對一般人民非常無情，那人若繼續在位的話，你們家老老實實的窮只會更窮，永遠別想翻身。但那人若沒選上的話說不定也很糟，他會跑去校園裡面跟你們這些涉世未深的年輕人與小孩子講那些認真做事的人許多壞話，有些可能是真的需要改善，但更多是胡亂編派的，到時候自己要有點覺性和判斷能力，不要隨便聽點話就傻傻地去當那種劫貧濟富的人之打手，將來還準備為那種人上戰場，美其名說護主權。

但他能護什麼主權？

不卑不亢、和善有禮、誠信互惠地跟人談判不會。對假想敵就很倔強倨傲地擺出一張臭臉頤指氣使；對假想友則很諂媚，對人家吃自己豆腐、吃國家豆腐還如少女懷春般地歡喜雀躍！自己老臉都不要了，這種人還能幫國家護什麼主權？

不要以為臺灣有錢能去買武器，有人才與能力去研發武器，再好武器在他手上也會出各種狀況，傷害到自己，那種人的水準只能換換軍裝、畫畫潛艇！然後就夜郎自大拿那來當豐功偉業來說嘴！

隔著電話看不到外甥的表情是什麼，大概嚇壞了。但我還要繼續叮嚀他：將來寧可沒工作、餓肚子，也不要接那種在網路上興風作浪的工作！那些真的是降低人格、出賣靈魂，非常不應該。知道嗎？

唉！說這些話真不是我這期刊該有的風格，但怎麼能不生氣呢？

我又主動跑去問姊姊，之前聽說小外甥暑假學校有個出國活動，他很想去。姊姊一聽直接回說，家裡沒錢，沒辦法讓他去。我趕快承諾說由我來提供支持，請讓小孩子去報名，未來我也會讓工作穩定一點，協助她拉拔兩個孩子長大，這是做阿姨的小小責任。

老人家安份認命的叮嚀

回頭跟母親抱怨，一開始她也很驚訝！但是看過大風大浪的她還覺得應該勸小孩子要節制慾望，這時候不能跟有錢人家比，經濟不好無法出國就不要出去，也可以自己利用假期課餘時間去打工賺錢，貧窮與家庭變故都是好的學習機會。她知道我這個阿姨一定可以當他們的支撐，但是不要太早給出承諾。

這話真的是醍醐灌頂。

是啊！我們以前討論過，臺灣有團體募款專門幫臨終病人圓滿願望，那些願望有些是我們這些人也不容易達到的，但他們覺得幫臨終人圓夢很有意義。當時我就很好奇，那些願望真的有意義嗎？

譬如說，出國旅行、辦一個什麼樣的盛會……

這些我一看就覺得好累，重病人還需要這樣嗎？這是圓夢還是折騰？

當時我就跟母親說，我覺得應該要協助病人回到現實中去體會，對周遭的人感恩，讓自己安心、放下，而不是去奢想許多連平常人都不容易達到的事情。

不只對重病人如此，我們一般人也應該多具一點現實感，了解自己有什麼樣的資源，就去做什麼樣的事情，而不是受媒體影響，人人都夢想追尋那種奢華享受。貧窮的確可以訓練我們怎麼把時間、金錢、物資運用的更有效率。

不過我想自己還是會協助姊姊，當他們家的支援，然而鼓勵小孩去打工也是很好走入社會的方式，賺點錢、賺點經驗。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不像母親或我年輕時的情況，只要努力就可以有立足之處，現在有錢有權的人非常貪婪，一點殘渣都不留給窮人去拾穗，窮人終身勞勞碌碌，還是無法給自己或家人太多溫飽，沒有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這是個嚴肅現實的課題，沒有標準答案，一切也不能重來，只能想好大約什麼樣的方向往前走，希望幾年過去將來回憶的時候，能夠發現不論外在是什麼樣的處境，都能成為自己成長的契機。

翻一翻被遺忘的記憶，問一問被忽略的問題

不過對於社會的改革與財富的分配……

這裡，最後，我有點話也想順便說說。

我沒有太多的理論與刻意的蒐集，只是憑著陳年記憶與平民百姓的直覺來談談…

臺灣許多菁英對過去政府非常仇視批判，因此縱容現在政府採取非常手段要把正義翻轉過來，但請問什麼是正義？根據的是什麼？

What is the truth?

What is the fact?

我看不到全貌，只覺得之前的政府正反面都有，並非如現在政府所說的這樣只有權威無能與貪婪；反而現在自以為正義的方式才是獨裁貪婪的最佳範例，而其煽動年輕人追求幻想正義造成世代對立的手段更是沒有人性。

印象中曾經看過媒體報導一位老太太是過去那時代大搞「三七五減租」、「耕者有其田」的「受害者」，很心痛日本時代家中攢積的大筆田產都被政府一道命令拿走，非常怨恨地痛罵那真的是「土匪」！自己「只」拿到股票、公債或什麼有價證卷之類的東西。

然而當年正處於經濟全面發展的社會，在政府的帶領下、在全民的努力下，那些東西不是廢紙，他們數十年來整個家族仍是豪門有錢人，只是她仍然很懷念當時全臺灣多少地都屬於自己家族的風光年代，覺得自己就是應該比別人更高貴、更有錢，看到整個社會全面發展，有錢的人增加了、社會財富增加了，就覺得那些都是「剝削」他們家而來。恨啊！恨啊！似乎不把幾十年的損失連本帶利代息全部要回去，不把臺灣搞回當年的貧窮落後，不甘心啊！

你會可憐他嗎？

社會上很多人對他們無限很同情，但我對這種人只是很好奇，你要那麼多錢做什麼？看到別人過得很辛苦、很卑微，整個社會無法發展，一點都不會不忍心嗎？

還有，當年的佃農、貧戶家的後人怎麼也會跟著這些人咒罵當時的政府，一點都不知道臺灣過去幾十年的小康均富是怎麼來的、自己如何能有機會念書、生活日漸改善。

這種社會底層獲得發展機會的人在當年不是少數，但整個社會價值觀居然跟著日本時代的豪門有錢人走，否定給社會大眾發展機會讓財富重新分配的政策，看起來那些人很樂意世世代代去當佃農貧戶，為有錢人卑微地工作。

從「劫富濟貧」的角度來說，當年的政府做得還算客氣溫和，不然還有對照組手段更激烈，要不要試試？

另外我們當前這個「劫貧濟富」的政府，砍別人的錢說得頭頭是道，但自己和親友的錢越攢越多，豪富階層的錢一毛不少，不該生氣嗎？我們家幸好有老人家鼓勵開導，願意當個安份認命的人，但我相信在這政策下整個社會有很大的不安因子在醞釀。如果整個環境的不安成份越來越多、越來越廣，最後受害的恐怕會是整個社會。

希望我們是個有智慧的社會，一個有福報的國家，能夠選出一個照顧鰥寡孤獨廢疾人民的政府，給人民溫暖與希望，而不是餵養一個只會照顧相同立場、慾望很高的封建霸權。

然而不管選出誰來，人民要有警覺心，不能全然信賴政治人物，還是要用理智去思考、監督，千萬不要因為是同陣營就無條件支持、寵愛，是不同陣營就堅決反對、搗蛋，這樣會給統治者自大的藉口，也讓社會斷送更好發展的機會。

好像太生氣了！希望大家不要感染我這股憤怒作結，最後分享個有意思的笑話讓大家結束閱讀時可以輕鬆一下：

當年我念大學可以兼家教、賺點錢後，有天領了錢很高興地跟室友說：以前花父母的錢會捨不得，現在自己賺錢後會比較敢花錢。

沒想到我室友瞪大眼睛說他剛好相反：以前花父母的錢比較無所謂，現在自己賺錢後反而捨不得花。